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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线上是杀敌的好战场”

文 | 安辉 左晓霏

口述人:钱广业

近段时间以来,我的思绪时常回到昔日参加抗战的岁月,回忆起当年那战火纷飞、风风雨雨的战斗生活……

我出生于江苏省沛县,1944年7月和几名同乡一起投奔了革命队伍,当时被编入湖西军分区湖边支队五小队,主要承担反“扫荡”作战、交通线护送和根据地巩固任务。

那个时候的抗战与现在一些人想象的不太一样。敌人武器装备精良且后方供应充足,而咱们人少武器少且后方的军需物资供应也跟不上。当时既要多打敌人、又要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保证战斗力,所以我们那会儿就是以打游击战、麻雀战、伏击战为主。

1944年底,我们支队队长苟先学得到消息,日寇一辆满载物资的火车要经过津浦铁路徐州段,于是便商量要攻打炮楼、破坏铁轨、截停火车。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我一个刚刚入伍没多久的毛头小子会不会给队伍拖后腿,兴奋的是终于有了给乡亲们报仇雪恨的机会。

寒风卷着土渣掠过铁轨,五小队队长带领我们几名战士潜伏在结霜的土坡后面。当时,日军在铁道线旁建有三层楼高的炮楼,炮楼顶端架着重机枪,射击范围几乎覆盖整段路基。这时,一名老队员低声跟队长说:“队长,咱们要想截停火车得先想办法阻止炮楼里的日伪军增援。”队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咱们先撤退,回去报告后再依令行动。”于是我们悄悄地返回了营地。

之后,我们制订了详细的对敌作战方案,在一天傍晚全队100余人兵分两路展开了行动,其中一部分人佯装攻打炮楼,另一部分人去破坏铁轨。由于我没有多少对敌作战经验被分配到了破坏铁轨一队。当时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心想就算是死也得想法子把铁轨撬了!

我和战友手持撬棍、铁锨等工具跟着队长贴着地皮往前爬,冻土坷垃硌得膝盖生疼,但是谁都没有吭声。风呼呼地吹,正好盖住动静,我往后边看了看,看到有许多老百姓在我们队伍后面悄悄跟了上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队长提前让几名战友动员了当地的老百姓,让他们拿着铁镐、扛着铁锨、推着独轮车提前隐蔽在一处勘察好的雪沟里,随时准备协助我们撬铁轨、帮忙转运物资。

在队长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处不易被探照灯发现的路段。战友们迅速把撬棍插进铁轨缝隙里,然后使出全身的劲儿往下压,“嘎吱……嘎吱……”铁轨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就这样我们把一颗颗道钉硬生生地撬出来,又迅速拆下铁轨连接处的鱼尾板,尔后再用浮土伪装成完好模样,没多久一段十几米长的铁轨就被我们拆除了。就在这时,负责放哨的战友听到了列车驶来的声音并告知我们,队长当即命令大家隐蔽,我们立即向一旁的山沟撤离。

火车“毫不知情”地匀速鸣笛前行,只听到“轰隆”一声,“铁皮巨兽”在颠簸中脱轨,白雾裹挟着土灰冲天而起,节节车厢如断脊长虫般扭曲在路基旁,子弹、炮弹、棉衣、食品、药品等物品滚落一地。几乎在同时,炮楼那边的枪炮声也响了起来。“冲啊!”随着一声令下,我们从雪沟里迅速冲到列车前,只见车厢里爬出来几名押运物资的日伪军,有的受伤较重没爬多远就躺在地上,受伤较轻的也被震天的喊杀声吓破了胆纷纷缴械投降,就这样我们大获全胜并且缴获了列车上的全部物资。

那会儿的我还小、好奇心强,当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白白的东西时,便捏了一点放到嘴里尝了尝。这时队长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小鬼,甜不甜?这叫白糖,还能用来救治伤员呢。”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是我第一次吃白糖。

今年我已经97岁了,这段承载着血与火、抗争与不屈的记忆仿佛穿越了八十余载的时光长河,再次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我相册里的那些泛黄的旧照片,张张都是刻骨铭心的回忆。历史的记忆不应褪色、英雄的名字不能遗忘,那种在绝境中迸发的为家国存亡而舍生忘死的伟大精神,如同不灭的火炬仍需始终高擎、代代相传。

(安 辉、左晓霏整理)

钱广业与所在干休所官兵和文职人员交流学习体会。(摄影/杜慧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