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刘 洁
前不久,我所在干休所的医护人员小苏说要送我一份特别的“礼物”,我挺开心的。想想自己今年已经105岁了,每天被照顾得这么好还有“礼物”收,心里暖乎乎的。那天下午,小苏叩门进来把一本装帧精美的影集交到我手上。打开一看,原来是专门为我们这些抗战老兵编印的抗日老战士影集。我颤颤巍巍地缓缓翻动着一张张泛黄的相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80多年前的烽火岁月如同一幅尘封的画卷徐徐铺展开来。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日本鬼子闯进了我的家乡河北省无极县古庄村,我的二哥、三哥都是血性汉子,二话不说就报名参加八路军上前线打鬼子去了。受家人的影响,我和村里的几名热血青年聚集在打谷场上振臂高呼:“打鬼子,救中国!”,随后便集体加入了当地的爱国青年团体。当时,我们负责在村口要道站岗放哨、给乡亲们宣讲抗日救国道理以及传递情报、散发宣传品等工作。
那年寒冬,组织派我给远在几十里路外的八路军送一份重要情报。为了确保顺利完成任务,我乔装成回娘家的新媳妇趁着天黑赶路,谁承想,狡猾的日伪军在各村庄周边新挖了多条封锁沟!那些深沟被埋在荒草里,我一脚踩空就栽了进去,脑袋重重磕在冻土上,当时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只觉天旋地转,浑身疼得像散了架,可一想到情报晚到一会儿可能让战士们白白牺牲,我就啥也顾不上了,咬紧嘴唇揪着沟壁的草根和荆棘爬出了深沟,又拄着树枝走了数十里山路才把情报安全送达。当那封用油布紧裹的情报递到交通员手中时,我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已满是血痕,左大腿被锐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裤管也被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在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里,我的二哥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接着是我的三哥为掩护群众转移被日本鬼子残忍杀害!我这心啊,像被刀剜了一样疼,可这痛没有把我压垮,反倒把我的斗志激发得更旺了!
1938年,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还被乡亲们推选为村妇救会主任。白天,我带着全村妇女给八路军缝军衣、做军鞋、挖地道;夜里,我就与姐妹们把情报和药品等缝进棉袄夹层里趁着月色摸进敌占区,为八路军送衣送药送情报。有一次,日伪军突然来袭,我故意暴露行踪引开他们,为乡亲们撤离争取时间。当时虽然跑出了很远,但日伪军仍紧追不舍,我情急之下跳进一口枯井,之后蜷缩在湿冷的井底扛了好几天。后来,乡亲们都安全转移了,无一人被俘。
因为带头抗日,日伪军对我恨之入骨,在全县到处张贴悬赏捉拿我的通告。为了逼问我的下落,他们把我父亲绑在村口的老槐树上用皮鞭抽打、用脚踢踹……可怜我的父亲,硬生生被折磨得血肉模糊,含恨离世。老人家走的时候,我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这血海深仇,刻骨铭心!
之后,我正式加入了八路军,先后参加了百团大战等数十次战役战斗,多次负伤也多次立功。
日落西山,倦意渐浓。我轻轻合上影集、慢慢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从站岗放哨的大姑娘到扛枪打仗的女战士,我这辈子能为国家尽一份力值了!
(宋文轩、林思源整理)
刘洁家属与她所在干休所医护人员翻看反映刘洁战斗生活的珍贵照片。
年轻时的刘洁(中间)与战友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