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某基地机动救捞中队一级军士长王立志——
勇下头水潜深蓝

王立志在潜水训练前检查装备情况。曹宏洋摄
在多数人眼里,大海是浪漫而美妙的存在。但对于一名潜水员来说,大海更像是一位需要时刻敬畏的“对手”。那片幽蓝的深海有多迷人,潜藏的危险就有多大。这份警觉,早已刻进我的骨子里,在30年潜水生涯中留下深刻的印记。
在中队荣誉室里,陈列着一排特殊的水瓶,里面封装着来自不同任务海域的海水。其中有一瓶格外引人注目——它取自某次重大任务的海底。
那是一次超越生理极限的下潜。一枚试验弹体沉入某海域,定位显示的水深超出常规潜水装具的额定深度。任务研讨会上,专家们神情凝重:“超出额定深度太多,潜水员下潜作业风险很高。”会场一时陷入沉寂。
望着海图上的数据,我心潮起伏。这个深度,我也从未触及。那时,我环顾身边那些年轻潜水员的面庞,有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我第一个下!”我毅然请战,“我熟悉装备性能,相信自己的经验,我先去探一探。”那时,我的语气很坚定,但内心却像深海暗流般翻涌。
深潜至目标海域,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展现在我的眼前。黑暗将我包裹,氮麻醉如浓雾般笼罩大脑,意识在昏沉中挣扎,每前进一寸都要付出巨大努力。我循着声呐坐标,拖着沉重的钢缆,在黑暗中艰难摸索。
当我找到弹体准备连接钢缆时,指挥部突然传来指令:“安全时间到,立即出水!”
我没有立即撤出,而是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把钢缆接好再出水,以免接替我的潜水员因重复寻找,花费大量时间。这深海如此危险,我潜下来一次不容易,多坚持一分钟,后续的战友就能少一分危险。我向指挥员报告:“再给我两分钟完成对接!”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更是一次与死神的博弈。我强忍晕眩,迅速将钢缆锁死。出水后,我在减压舱度过了漫长的8个小时,让体内氮气缓缓排出。当我透过观察窗看见试验弹顺利出水,看到战友们都平平安安,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30年来,很多战友问过我一个问题:“在水下,你怕不怕?”年轻时,我的回答总是斩钉截铁:“不怕!”如今,我却坦诚相告:“怕。”但我怕的不是那幽暗的海底,不是那未知的危险,而是担心年轻战友因一时疏忽而遭遇不测。这份“怕”,随着岁月流逝而愈发浓重。
潜水员下潜能否平安归来,不仅在于水下的精准操作,更在于岸上的指挥保障。岸上,指挥员的每个决策,安全员的每个操作,都直接关系水下战友的生死。这是一种性命相托的信任和责任。正因如此,我在训练场上成了大家口中的“黑脸包公”。一个密封圈没装好,我就要让他们反复练习十几次;一个操作不规范,我立即严厉呵止。
记得去年带新兵进行水下切割训练时,一名战士为了求快,省略了安全步骤。我当即叫停训练:“在水下,这样的疏忽是要送命的!”看着他委屈的神情,我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对你们严格,是为了让你们每次下潜都能平安归来。”
我常对年轻战友说:“在水下,你手里攥着的不只是自己的生命,还有战友的生命!”正是这份“怕”,让我们顺利完成了一次又一次急难险重任务。“怕”与“不怕”之间,是使命,是责任,也是一份向战为战的从容与坚定。
军旅生涯已迈入第30个年头,我依然坚持下潜。再熟悉的海域,我也会像第一次一样谨慎对待。大海这一熟悉的“老对手”,也始终像第一次一样告诉我:深海下潜容不得半点疏忽。
这些年,我获得了不少荣誉,但我最珍视的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每次出水后能无愧于心地说:“我没有辜负组织的重托,没有辜负战友的信任。”组织一声令下,我依然会挺身而出、勇下头水,哪怕潜入未知的深蓝。
(郑茂琦、付康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