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兰州12月20日电 题：苍茫的戈壁 希望的田野——河西走廊发展现代寒旱特色农业纪实
新华社记者向清凯、宋常青、王朋
河西走廊位于祁连山和北方沙漠之间，多是戈壁荒漠。
2024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甘肃考察时指出，积极发展现代寒旱特色农业，培育一批具有竞争力的农业品牌。殷殷嘱托化作涓涓细流，不断滋养着这片孕育希望的戈壁荒滩。
曾经“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的河西走廊，如今正在被色彩斑斓的现代寒旱特色农业盛景替代。
寒与旱的破题
在戈壁长大的李军国，记忆里的戈壁只有碎石乱舞的萧瑟和无边无际的苍凉。时光荏苒，如今数千座设施大棚如繁星般点缀荒原，绵延成一片银色的海洋。
38岁的李军国是甘肃省酒泉市肃州区金佛寺镇上三截村村民，在戈壁滩上经营着22座设施大棚。他所说的这片戈壁，位于肃州区城区与祁连山之间，现在这里已成为重要的非耕地设施蔬菜示范区，占地3.2万亩的戈壁上崛起了4000余座设施大棚。
一眼望不到边的荒芜，已变成孕育希望的新图景。
河西走廊自古是丝绸之路的咽喉，也是游牧、农耕等多元文化交流的沃土。虽有祁连山的冰雪融水滋润了一片片绿洲、草原，但戈壁、大漠的平均气温只有几摄氏度，水分蒸发量是降雨量的十几倍，寒、旱始终是河西走廊农业发展不得不面对的最大制约。
20世纪90年代，河西农业开始由“生计型”向“市场型”转变。但“一茬作物种到底”、被动适应“寒旱”的传统农业方式，难以与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期盼相适应。
“当时，有不少人开始探索在戈壁建设施大棚。”张掖市临泽县倪家营镇黄家湾村村支书刘振华说，可直到2009年前后，当地才攻克了抵御戈壁严寒和大风的技术。
基层的探索吸引了企业、科研院所的加入，并得到政府支持。“到2010年前后，基质无土栽培等技术在戈壁不断取得成功，‘多用光、少用水、新技术、高效益’的戈壁设施农业模式逐渐成形。”张掖市经济作物技术推广站负责人张荣说，设施农业利用戈壁等非耕地资源，集成现代农业生产技术，重构作物生长环境，突破了对传统自然条件的高度依赖。
冰雪融水有限，当地群众只能打井取水。但对自然的过度索取，不仅放大了水资源不足缺陷，还带来沙进人退，不少耕地遭受潜在荒漠化威胁。
武威市凉州区农业农村局四级调研员陈彬德说，调整种植结构、探索水权改革、节水成为发展寒旱农业的必行之路。
河西地区开始在政府引导下，成立节水灌溉材料厂，探索节水技术和设备。
如今，河西走廊戈壁设施农业均采用了节水技术，建成高效节水灌溉高标准农田面积716万亩，占永久基本农田比例近一半。河西走廊农业用水正由“大水漫灌”向“精准滴灌”转变。
“采用滴灌、微喷灌、水肥一体化等节水技术，亩均用水量较大田节约35%以上，减少化肥使用量40%。”李军国说。
2017年，甘肃省提出将在河西走廊发展戈壁设施农业作为农业转型升级的新增长点。到2019年，发展寒旱农业已成为全省农业发展重要方向。2025年，《甘肃省打造全国现代寒旱特色农业先行基地行动方案》出台，为现代寒旱特色农业高质量发展勾勒路径。
记者从甘肃省农业农村厅获悉，“十四五”期间，甘肃戈壁设施农业由2020年的24万亩增长至目前的50.3万亩，新建项目中80%以上属于企业投资。
一条以节水农业、戈壁设施农业为主的寒旱特色农业路子，在河西走廊愈发清晰。寒与旱的破题，不仅体现河西走廊人民生存发展之道，更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动实践。
种子繁育的“黄金走廊”
秋末冬初，在一望无际的河西走廊戈壁滩上，时常能看到片片金黄，这是制种农户在晾晒收获的玉米种子。
张掖市种子管理局副局长薛勇说，河西走廊光照充足、干旱少雨、昼夜温差大、病虫害少，利于种苗生长和制种晾晒。得益于独特的自然禀赋，河西走廊不仅有“天然种子生产车间”“天然种子晾晒场”之称，还是培育抗逆性品种的天然实验室。
“寒旱”的河西走廊，何以成为种子繁育的“黄金走廊”？
近年来，依托国家现代种业“南繁北扩”功能布局，甘肃着力加强种业创新、基地建设、企业培育和行业监管等，努力推进河西走廊现代种业转型升级。
制种基地建设提升，为良种保供厚培“沃土”。
“高标准农田建设提升了机械化作业水平，配备的节水灌溉设施提升了抗旱保种能力。”张掖市制种农户张宗祥对产业发展感受深刻，收获的玉米种子从田间直接拉到种企烘干、脱粒和包装，降低了晒种造成的种子损耗。
近3年，张掖市还探索优质种植基地资源竞争性配置、种植基地企业牵动规模流转两项改革。“这让优质种植基地向优势企业集中。”张掖市登海种业有限公司行政主管邹文超说，公司今年在张掖市制种面积2万亩，玉米种子产量预计超过1.2万吨。
优质基地孕育优质种子，品牌影响力不断提升。如今，“张掖玉米种子”已成为全国为数不多的农作物种子地理标志证明商标，7个制种大县玉米种子年产量超7亿公斤，玉米种子加工能力在7亿公斤以上。
多年来，河西走廊蔬菜制种依赖代繁。如今，以品种选育为重点的创新能力明显增强。
“企业自主培育的螺丝椒品种，国内市场占有率一度超过50%。”酒泉市华美种子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他文山说，现在，不少种企已采用分子标记、基因编辑等育种手段，较传统育种周期缩短，品种抗性更佳。
科技创新突破，为寒旱农业高质量发展夯实根基。走进酒泉芯农研种业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生物技术育种室，育种科研人员正在操作先进科技设备，进行组培、切片、提取等操作。
酒泉芯农研种业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生物技术育种室负责人杨婉说，企业已建成洋葱、胡萝卜、菠菜3种作物的组培快繁体系，初步选育出5个适应市场需求的洋葱新品种。
随着共建“一带一路”持续推进，河西走廊正成为国际农业合作的重要廊道，越来越多来自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马来西亚等国家的研究人员前来“取经”。
“土特产”助力寒旱农业高质量发展
“十几年前，我家羊养殖量只有十几只；如今，每年羊出栏量在3000只左右。”武威市古浪县大靖镇东关村养殖户马彪良说，充足的饲草、标准化养殖设施、政策支持是他家养殖扩量增效的关键。
甘肃近年来立足做好“土特产”文章，通过“三年倍增行动”“扩量、提质、延链、增效”等举措，推动传统农业向多元化、高效益的现代农业转型，助力现代寒旱特色农业高质量发展。
持续挖掘“土”的资源。河西走廊立足特色优势产业，推进小农户分散经营向适度规模经营转变，通过标准化生产、品牌打造等举措，将“土”的资源优势转化为产品优势、产业优势。
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底，河西走廊牛存栏172万头、羊存栏1544万只、蔬菜产量1209万吨，分别较2020年增长24.7%、28.7%、10.3%，百万头肉牛产业带、千万只肉羊产业带、戈壁生态设施农业生产基地成色初显。
不断放大“特”的优势。量与质的转变，是河西走廊将“寒旱”劣势转变成特色优势、契合消费需求的关键所在。
“预计今年1200亩有机蔬菜销售收入将突破5000万元，是普通大田蔬菜的两倍多。”张掖市甘州区党寨镇马站村党总支书记马兆存说，全村农业体量有限，品质才是助农增收的“根”和“魂”。
如今，“甘州娃娃菜”获得甘肃省首个碳标签，高原夏菜、番茄酱、脱水蔬菜等多品类特色农产品摆上了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货架”……高品质的特色产业，已成为当地农民增收的重要途径。
注重提高“产”的效益。腾格里沙漠南缘，一座万头奶牛养殖示范园区拔地而起，这是一座配备了国内先进智慧牧场管理系统的现代化牧场。
“现在牧场存栏奶牛1.2万头，奶日产量240吨。”武威市优然牧业有限责任公司牧场负责人贺李川说，牧场所产的鲜奶全部被十几公里外的奶制品厂消纳。
河西走廊地处“黄金奶源带”，过去受产业链条偏短等制约，奶产业生产效率较低。“十四五”期间，随着先进设备投入、科学管理强化等系列举措落地，河西走廊奶产业的潜力正被“唤醒”。截至2024年底，河西走廊奶牛存栏超过27万头、牛奶产量近81万吨，比2020年底分别增长101%、312%。
一幅绘就种、菜、牛、羊、奶等特色产业的地图，在河西走廊愈加清晰。曾经的戈壁荒滩如今正大步向农业现代化迈进，展现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