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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扁食

来源:中国军网 作者:张治华 责任编辑:杨红
2020-11-24 09:55:12

一句“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道尽中国人对饺子的钟爱。

在河南老家,我们管饺子叫“扁食”。

“冬至不端扁食碗,冻掉耳朵没人管。”记忆里,冬至吃扁食在我们家从来没断过,无论是哥哥和我在本村邻村上学,还是在县城寄宿读高中,爸妈都会在冬至中午让我们吃上热乎乎的扁食。

养娃更懂父母恩。四十不惑的我,更加怀念和感恩高中三年爸妈在家做好、骑车送到学校的冬至扁食。

扁食吃着简单,做起来复杂。爸会在前一天下午从院子里的简易菜窖中刨几根自家种的白萝卜,晚饭后,妈把萝卜洗净、切片、焯水,凉一会儿后用笼布包住,在蒸屉上反复揉挤,压干水分,剁细备用。

第二天一早,爸骑着车子去隔壁村子割肉,在十字路口的肉摊上挑一块半肥半瘦的好肉。回到家,妈像领导讲评工作似的说:“中!这肉包扁食看应(家乡话,‘正好’的意思)!”这时,她也和好了面团,剥好了大葱。简单吃过早饭,厨屋便响起“咚咚咚咚”的声音,这是街坊四邻里最早的剁馅儿声,这样才能在午饭前把扁食送到学校。

剁好的肉馅儿和萝卜倒进盆里,配上各种调料搅拌均匀,香喷喷的馅料就好了。爸专司擀皮,妈负责包,一个个圆滚滚的扁食不一会儿就摆满锅排。为让我们哥俩吃的热乎,爸会把一整锅排的扁食都下到锅里,小心翼翼地守在“煤火”边,把握翻搅的火候和力道、点水的时机和多少。扁食煮好后,爸用笊篱先捞到碗里,再倒进铝制饭盒,防止粘在一起,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盖好盖子,用笼布系紧,拿毛巾裹住,套上塑料袋,装进黑色的人造皮包,挂在车把上,骑着车子出发。妈嘴上说着“路上慢点”,心里却想着爸能快点。

村里到县城15公里左右。爸骑车过两个村子就上了104省道,来来往往的大货车、长途客车、小轿车、拖拉机不时从他身边驰过,遇到顶风,爸要低头眯眼、弓着腰用力地蹬车,大冬天头上也冒着汗。40多分钟后,爸来到学校,赶在上午下课铃响前,扶着车子守在教室去食堂的路口,先后喊住哥哥和我,一起快步走回宿舍。爸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皮包、毛巾、蒸布和饭盒,把饭盒放在两个箱子垒成的饭桌上,说“赶紧吃吧!还热着呢!”然后坐在哥哥的下铺床上歇脚,看我们穿得薄,叮嘱说:“多穿些,不要受凉。”

这时,妈在家里包完了剩余的扁食,一边幸福地想象着我们的吃相,一边等爸回家再一起煮扁食吃,这是街坊四邻里最晚的午饭。

上世纪90年代末,农村家庭供两个孩子上高中不容易。虽然家里不宽裕,爸妈却从没想过放弃,也没有任何的委屈和抱怨。其实不光是冬至的扁食,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爸妈都会给我们留着或骑车送到学校。

今年八月,我去俄罗斯参加“国际军事比赛-2020”,因为疫情,爸妈格外担心,反复叮嘱我做好防护。异国他乡全程防疫,国际赛场比出军威士气,外国军人和当地民众都对我和我的战友们伸出了大拇指。只是,20多天的俄餐、泡面、自热饭,大家吃得不太习惯。一天,新华社亚欧分社驻莫斯科的记者送来几份中餐给我们改善伙食,打开饭盒,里面竟装着饺子,一下子把我拉回到高中时的冬至,不觉间思念触动泪腺,湿润了眼眶……

高中毕业20多年,上军校、下部队、到机关,一路走南闯北,我也改不了冬至吃扁食的习惯,不是害怕冻掉耳朵,而是想念扁食、想念老家的爸妈!他们无私无言、平凡细腻的爱和负重前行、奋力向上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迎接工作中的各种挑战,鞭策我不辜负爸妈那句“在部队好好干”的纯朴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