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颂》已传唱80余年。昔日的理想之光,如今已化作这片土地上的万家灯火;延河水依然静静流淌,仿佛仍在诉说那段光辉岁月——
宝塔山下的深情回响
■梁 爽
夕阳辉耀着山头的塔影,
月色映照着河边的流萤。
春风吹遍了坦平的原野,
群山结成了坚固的围屏。
啊,延安!
暮色四合,延安城的灯火渐次亮了起来。我静候在延河桥边,与众多游客一起凝望对岸的宝塔山,等待宝塔山山体灯光表演。虽然已观赏过多次,但每每途经此地,我仍会不由自主地驻足凝望。
傍晚时分,宝塔山山体迸发出璀璨的光芒,红色经典歌曲《延安颂》那浑厚的旋律自山谷间涌来,延安峥嵘岁月里重要的历史事件与景观被不断地投射到山体上,引发了游客们的阵阵惊叹。“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千声万声呼唤你,母亲延安就在这里!”当这些炽热的诗句被光镌刻进山体褶皱,这座沐浴过烽火的宝塔骤然化作通明火炬。光的涟漪在夜色中层层荡开,将游客们的瞳孔点燃,让那些穿越时空的呼唤,最终在千万人颤动的胸膛里找到永久的回声。
1937年,19岁的莫耶从上海辗转奔赴延安的时候,或许未曾料想自己的作品会成为这片黄土地的永恒回响。莫耶曾在《满怀深情忆延安》一文中动情回忆在延安生活的激情岁月,是延安哺育了她的成长,她也曾看过夕阳下倾斜的塔影与延河上浮动的粼粼月光……这让笔者一下子想起在延安度过的童年,那时奶奶家住在延安城大东门,推开窗,宝塔与圆月交相辉映,成为我记忆中最鲜亮的一抹诗意。
1935年10月,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1937年1月中共中央进驻延安后,延安成为革命圣地。1937年7月,全民族抗战爆发后,延安作为中共中央所在地,像磁铁一样吸引全国各地的热血青年和抗战勇士。《延安颂》的词作者莫耶与曲作者郑律成,是成千上万奔赴延安热血青年中的代表。莫耶原名陈淑媛,于1937年10月随救亡演剧第五队来到延安。到延安后,陈淑媛取中国古代名剑“莫邪”的同音,正式改名为“莫耶”,她想化身为刺向敌人心脏的利剑,表明抗战到底的决心。
在延安期间,莫耶先是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1938年3月,结束抗大学习后,她又进入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学习,后转入文学系。学习期间,莫耶是位活跃的文学青年,积极向报刊投稿,宣传延安的新生活与新气象。郑律成是一名朝鲜籍文艺青年。1937年10月,他怀着满腔的抗日热情,背着小提琴和曼陀林奔赴延安,先后进入陕北公学与鲁迅艺术学院音乐系学习。
《延安颂》的诞生,是莫耶在延安热土上情感的自然绽放,是革命理想与个人诗情碰撞出的精神火花。1938年的某个春日,莫耶站在延安的晨光里,望着战友们的背影融进黄土高原的沟壑。他们的口号与歌声在塬上回荡,像一粒粒火种,落进了莫耶的心中。莫耶仿佛触摸到这座古城澎湃的脉动。当郑律成邀请她为自己新作的曲子创作歌词时,她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郑律成在《歌唱革命》一文中写道:“我日夜琢磨着,想写一支这样的歌:它应当是优美的、战斗的、激昂的,以它来歌颂延安。因为歌颂延安,就是歌颂革命,虽然当时我没有专门学过作曲,但革命的激情促使我拿起笔,写了《延安颂》的音乐主题,并请鲁迅艺术学院文学系的莫耶同志写了歌词……”
夕阳辉耀着山头的宝塔,清澈的延河在欢乐地歌唱,接着月亮也从东方升起……这一切清丽感人的景色,在莫耶心中形成一幅光辉灿烂的画面。她急急抽出笔来,把满腔的激情和感受倾泻在小本子上。莫耶把歌词写好,加上题目《歌唱延安》,交给了郑律成。
不久后的一个晚会上,由号称“延安夜莺”的鲁艺音乐系声乐教员唐荣枚首唱了《歌唱延安》,郑律成用曼陀林为她伴奏。那深情优美、辉煌壮丽的歌声,打动了在场所有观众,也给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志留下了深刻印象。这首歌曲首次演出后,中共中央宣传部征得莫耶同意,建议改名为《延安颂》。
这首唱出抗战青年共同心声的歌曲,吸引着更多的青年奔赴延安,投身抗日战场。在延安的学习与锻炼中,莫耶与郑律成逐渐成长为坚定的革命文艺战士。他们以文艺为武器,为人民而歌,为抗战呐喊。这一时期,他们创作了大量激昂奋进、广为传颂的优秀作品,鼓舞了无数军民斗志。随着《延安颂》被不断传唱,它也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和象征。新中国成立后,《延安颂》被《南岛风云》《椰林曲》《永不消逝的电波》等多部电影以及众多电视剧用作背景歌曲。
灯光渐熄,宝塔山周边恢复了宁静。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我沿着延河漫步,远方若有若无的旋律再次乘着晚风而来:
啊,延安!
你这庄严雄伟的城墙,
筑成坚固的抗战的阵线,
你的名字将万古流芳,
在历史上灿烂辉煌!
延河在月色中流淌,波光里仿佛浮动着1938年春天的气息。那一刻,我感知到了时光赋予这首歌的力量——曾在20世纪30年代燃烧在宝塔山顶的理想之光,已化作万家灯火,延河水将“万古流芳”“灿烂辉煌”的壮阔回响传送向远方。
啊,永远的延安,永远的《延安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