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送站
■王重兴
父爱沉默如山，父爱亦温情似水。自我参军后，每次探亲归队，父亲都会把我送到火车站。他从不多言，只是帮我拎着沉甸甸的行李，一路沉默地跟在我身后。到了检票口，他把行李递到我手里，叮嘱一句“路上多喝水”，便站在原地看着我检票、进站。
那次归队，我需要先从家乡小镇乘火车到市里，再换乘另一趟火车去部队驻地。第一趟火车的发车时间是早上6点。父亲天不亮就起床帮我煮好鸡蛋，将保温杯装满热水。时间还很早，火车站里人迹寥寥。他帮我把行李放在检票口旁。我转身准备检票，又被他叫住：“要不我送你进去吧，反正也早。”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时，站台的灯光还未熄灭。晨雾蒙蒙中，父亲帮我把行李放到上车点，依旧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列车进站了，我让他回去，他只是点点头，却没有挪动脚步。
火车缓缓启动，我隔着车窗朝父亲挥手，却看到他跟着火车慢慢往前走。晨风吹起他的衣角，他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那一刻，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到了换乘车站，我刚走出车厢，就看到父亲站在站台出口处张望。他看到我，快步迎上来，接过我的行李。我非常惊讶：“爸，您是怎么来的？”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坐的是普速慢车，下一趟火车刚好是城际快速列车，比你这趟早到10分钟呢！我上车补了票，想着能多陪你一段。”
换乘时间只有半小时，父亲带我找好候车区，又去买了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他反复叮嘱：“第二趟车人多，看好行李，到部队记得报平安。”我点头答应，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直到我检票进站，父亲还站在候车区的入口，朝我挥手，眼神里满是牵挂。
后来，我问父亲，为什么突然决定坐下一趟车送我。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天，看你拎着那么多行李，一个人换乘可能不方便，我心里不踏实。”母亲在一旁补充道：“你爸啊，就是嘴笨，其实他心里最牵挂你了。”
去年冬天，我归队时，下着小雪，站台上湿漉漉的。父亲帮我把行李放好，反复摩挲着我的外套：“外面冷，到部队多穿点，好好工作，不用惦记家里。”火车开动时，他站在雪地里朝我挥手，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我隔着车窗，也朝他挥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坐在火车上翻看着手机里父亲的照片。我终于明白，父亲的爱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而是藏在检票口外的张望里，藏在赶往换乘站的护送里，藏在风雪中的伫立里。这份沉默的爱，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我的军旅路，让我在大漠戈壁坚守时，始终有勇往直前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