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乐章的文学意象
■陈思宇
军旅诗人王方方的诗集《迷彩交响》（太白文艺出版社），不仅让读者沉浸在词语编织的“复调”交响中，亦能使读者直观感受到作品对军旅生活、英雄主义精神的热爱和赞颂。诗集中沉淀的词句，有对戎装豪情的铺陈，亦有对军营生活细节的刻画，并赋予常见物象和军旅文学意象新的含义。
从上甘岭到马兰，从罗布泊到博斯腾湖，从吐鲁番盆地到帕米尔高原，从塔里木盆地到巴音布鲁克……《迷彩交响》中的诗作，有着辽阔的空间想象，勾勒出恢弘的地理意象。其间，或有“烟痕飞翔”的堑壕、旋风中的沙漠瀚海，或有白云深处的鹰击长空、博斯腾湖的波涛泛泛，或有上甘岭的岁月闪耀、白露深处的芦花荡漾，或有苍茫戈壁的雪满天山、星空宇宙的浩瀚旷远，或有北风萧瑟、山川咆哮与江河奔涌……诗集中穿越大半个中国的、辽远的空间想象，蕴于其中的光晕，映照出军旅生活的浓烈炽热。
在现代文学视阈内，星空、星辰等意象，或用于抒情，或用于阐述哲理，被众多作家、诗人长久地关注。《迷彩交响》中的诗歌，为星空意象涂装了厚重的“迷彩”。《祭扫》中的星空，安放着“我”与战友的情谊；《你的脚步即将穿越乡村》中，“墨蓝的星空”镶嵌着“你的歌”；在《再回训练场》《夜晚，阵地的呼吸》中，诗人将“车辙间的青草”和萤火虫比喻为“星盏”“星辰”，与“曾经的战场”关联；《游动哨》中的“繁星迷幻”与“边关的离别”互相映衬，“灯火闪耀，道路朦胧”的意境则与战友情相互映照；颇具烟火气的《炊事班长》中的“星盏”，成为战士日夜坚守的化身；《露营》中“崭新的星星”如同一枚枚勋章，闪耀在海水之中；《编队飞行》中“滑落的星辰”则与敌人信奉的“厚与黑”形成对比，见证着“雄鹰”化身的飞行员在蓝天与海面上的际遇。呈现在作品中的星空、星辰诗歌意象，为读者拓展开认识理解军旅生活的维度。
阵地、炮火、钢枪、装甲车、训练场、雪山、草原、战壕、哨声……这些军旅文学中的常见意象，在作品中不再是冰冷的名词或物象，而是有着脉搏和呼吸的生命存在。《高原上的战士》中，平原、草原、沙丘、雪山等不单单是风景，而是“一名战士荣耀”的象征和见证，是战士头顶“五角星光芒”的重要组成部分；《夜间起降》中“逆光而行”的战斗机，拥有一双“远眺海洋的眼睛”，在蔚蓝的海平面和天空中勇往直前；《快速索降》描绘了战士依托直升机实施索降的过程，作为工具的绳索在诗作中变成有蓬勃生命力的主体，“按捺不住火焰的黑色”；《你与远方》中的“你”“成长为”能与“星空、海洋取得联系”、相互沟通的人；《水壶里的秋色》中“腰间的水壶”成为“金灿灿云朵”，让战士们“手握天涯、唤醒清风、打开另一扇秋意之门”。
《迷彩交响》中的诗作，将日常生活中的光影、军旅生涯中的细节和普通物象入诗，以独特的抒情方式赋予特定时刻以丰富性和层次感。《不说再见》聚焦毕业命令宣布的时刻，将这一场景的空间范围扩展至“图书馆”和“训练场的道路”，用“挥动的手”这一意象召唤出同窗战友情谊。诗句使读者在顷刻间感受到“命令下达”时战友别离的情感冲击。紧接着，诗人化用“满天星斗”的意象为喷涌而出的战友情找到宣泄的出口：“我们置身于满天星斗/——就在某时某刻/你我留下的回声/道出另一种相逢。”《红花油》中，将“初升的太阳”比作红花油的“玻璃瓶底”，并将其与“夕阳的光芒”相互关联，“红花油的气味，激荡了一夜/初升的太阳，像个玻璃瓶底”。红花油折射出战士“在高姿匍匐和低姿匍匐之间”遭遇的伤痛，而红花油的颜色、质地又与“夕阳的光芒”互相映射。作品为“红花油”赋予鲜见、丰富的层次感和象征内涵。红花油不仅仅是颜色似夕阳光芒、初升太阳的药水，更是战士在尘土中匍匐训练的见证、 “我”与战友情谊的象征。
潮湿的雨滴、明亮的脚步、闪烁的汽车尾灯、弥漫着怀旧气息的旧军帽……这些部队生活的细节、场景，被王方方的诗句拼贴成艺术品。《迷彩交响》中的诗歌穿插书写了各类声音，从玉门关的驼铃声、沙尘中的旋风声到训练间隙的琴声、营地的歌声，从戈壁的风声、琵琶声到战车的轰鸣声，以及集合的哨声……萦绕在诗句中的声音，构成了诗集的“复调”。读者能感受到，军旅诗集《迷彩交响》用独特的韵律奏响了诗意的迷彩交响曲。
《迷彩交响》作品的特色，还在于呈现其中的历史韵味、古典想象和时间厚重感。敦煌壁画、经书的“生长和枯萎”、大唐不夜城的画卷、骏马遗落的村庄和酒香……这些在当代诗歌中少见的意象，被巧妙地采撷、吸收进入作品，在军旅诗词中生动地表达出历史和古老文明的协奏。莫高窟、玉门关等古诗中常见的地名，在《迷彩交响》中亦焕发出新的生机活力。《迷彩交响》看待历史的视角，不仅为读者带来富有历史余韵的审美体验，也显示出当代军旅诗词对厚重历史文化底蕴的认同、怀旧和追忆。
综观《迷彩交响》，其写作风格是用细腻的笔触赋予平凡的物象以诗意，以灵动的语言向读者展示军旅生活的宏大和光辉。这一曲“迷彩交响”，不仅有家国情怀、戎马战场，也有“灯火邈远，星空静谧”。作品以“景语”写“情语”、以“戎装”写“英雄”，抒唱着军旅生活中的诗意与感悟。
《迷彩交响》以军旅生活为内核，讲述的是沙场、阵地、训练场上的硝烟弥漫，从中不仅可以探寻少年如何在流沙淬火中成长为战士，亦能再次回望将希望留给更年轻战友的无名英雄。《迷彩交响》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对意象的熟稔把握、对词语的恰当驾驭，更在于行文之中对军旅生活的归属和认同。诗作在继承和发扬的基础上，唤出集合哨声中的嘹亮战歌和奔跑战壕中的青春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