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一片报家国
——读长篇人物传记《特殊使命：彭士禄》
■程华
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人物传记《特殊使命：彭士禄》，是“军工作家”舒德骑创作的又一部大国军事工业题材作品。该书聚焦中国核潜艇第一任总设计师、中国核动力奠基人彭士禄的人生轨迹，再现了中国核动力事业筚路蓝缕的奋进历程，为读者献上一部兼具史料价值与精神内涵的爱国主义教材。
关于传记创作，人们普遍认为：写先进人物难，写杰出科技工作者更难。一是人物描写易流于符号化、浅表化；二是主人公的专业壁垒令普通写作者望而生畏。但舒德骑凭借在军工行业40多年的从业经历与深厚的文学功底，实现了作品中史实性与文学性的统一、专业性与故事性的融合，彰显出彭士禄为国家强盛与民族复兴所作出的卓越贡献以及他高尚的精神境界和人格风范。
在那个国际形势紧张、国内经济困难的年代，党中央为维护国家安全，做出研制中国核潜艇的战略决策，这一历史重任落在了彭士禄这一代科学家身上。秉持“文学创作一定要尊重历史”的理念，作者于数年间辗转各地，系统梳理中国核工业集团的技术档案、会议记录；联系到数十位彭士禄的老同事、家人、朋友等，收集到数百小时口述史料和大量珍贵图片。
写作过程中，作者没有罗列枯燥的术语和公式，没有堆砌艰深的演算过程，而是以大量真实细节，让读者真切感受中国科技自主创新的急迫与艰难。在新中国核动力事业起步之初，科研工作者摸索前行的每一步，都伴着巨大的风险与挑战。彭士禄带领团队啃着窝窝头、白菜根，硬是用拉计算尺、拨算盘的笨办法演算海量数据，最终得出准确的核反应堆和各种设备参数。
在我看来，书中尤为动人的部分，恰是这些绵密而生动的细节。
1956年，彭士禄在苏联学习化工机械即将毕业时，中央决定选派一批优秀的留学生改行学习原子能专业。面对愿不愿意改行的问题，年轻的彭士禄坚定地回答：“只要祖国需要，我当然愿意！”从此，彭士禄始终将生命价值与祖国的核事业发展紧紧相连，“只要祖国需要”成为他一生的行为准则。
在核潜艇动力系统研制之初，各方围绕根本性技术方向展开激烈争论。彼时还是科研新秀的彭士禄坚持“立足于自己国家的现实，立足于我们现在的基础条件”，为中国核动力发展确定了正确方向；多年后，已是业界泰斗的他，面对各种意见分歧，依然坚持严谨的科学态度，敢于担当、敢于拍板：“做试验，用数据说话！做完试验，我来签字！干对了，成绩归大家；干错了，我来负责。”
1970年7月18日，我国核反应堆启堆试验正式开始，期间出现仪表脉冲管漏水、停堆信号报警等故障，彭士禄始终守在现场一一分析原因，并果断采取措施，迅速化解。8月30日，中国人自主设计、建造的核潜艇反应堆，终于试制成功。现场沸腾之际，彭士禄却在震耳的欢呼和鞭炮声中，坐在凳子上睡着了。“他，已经五天五夜没有合眼了。”
1970年12月26日，中国第一艘核潜艇在渤海湾下水。之后的系泊试验、航行试验、深潜试验、鱼雷发射试验，相继取得圆满成功。1988年9月27日，我国自行研制的核潜艇从水下向预定海域发射运载火箭试验全部结束，整个试验获得圆满成功。中国成为继美苏英法之后，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潜艇水下发射运载火箭能力的国家！“它辉映着秦时的明月。它俯瞰着汉代的雄关。它穿过了甲午的风云。它冷对着卢沟桥的烽烟！”对于这一刻，作者用诗意的语言，表达对以彭士禄为代表的献身祖国核动力事业科学家的崇敬，以及中国科技终于实现重大突破的振奋。
核潜艇研制成功后，彭士禄并没有停下脚步。20世纪80年代，国家决定引进国外技术设备，建造内地大型商用核电站项目。彭士禄担任总指挥，又全身心扑到核电站的筹备和建设中去。他提出大亚湾核电站的投资、进度、质量三大控制，为大亚湾核电站的上马打下良好基础。
作者抓住“特殊使命”这一核心命题，将彭士禄的人生轨迹与国家命运紧密联系，既细腻还原了科研攻坚的艰难险阻，又彰显出科学家的严谨与担当，使“特殊使命”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变成生动可感的奋斗故事。彭士禄青年时放弃苏联留学时所学的化工专业，毅然转向核动力领域；中年时，他扎根深山研制核潜艇；晚年又投身核电站建设。他的每一次选择都紧扣“为国奉献”的主线，也让读者感受到，伟大是在每一个为国为民的选择中铸就的。
彭士禄既是世界著名核动力专家、卓越的科技工作者，也是丈夫、父亲、儿子……作者不断发掘他作为彭湃烈士的儿子和“愿将此身长报国”的初心源头，以生活化细节展现出他可敬又可亲的人格魅力。
奔赴西南核动力基地后，那里深山苦寒、缺衣少吃，彭士禄率队日夜奋战的同时也关心着大家的生活。那时国家正处在困难时期，食堂伙食标准很低。看着工人们饥肠辘辘加班到深夜，彭士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天，他安排后勤人员翻山越岭，买来牛骨、羊骨熬汤，在寒夜送至工地。一身铁锈、满面尘灰的工人们，看着亲自前来送饭的彭总，不禁流下泪来。数年后，已任六机部副部长的彭士禄得知，当年在山里并肩奋斗的一位老工人病重，临终前想见他，便立即驱车百余里赶到医院，含泪送老工人最后一程……
彭士禄的妻子——同为优秀科学家的马淑英，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毅然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北京，来到西南的荒凉山中，从事情报资料工作。她深爱丈夫，也深爱丈夫为之奋斗的核动力事业。在她心目中，“彭士禄是一座山，他把全部的青春、热血、智慧和赤诚献给了核动力事业”。
2011年春，马淑英心脏病加重，先他而去。10年后，2021年3月22日，彭士禄走完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人们遵照彭士禄的遗嘱，将他和妻子的骨灰撒向大海，撒在他曾工作多年的渤海湾。他践行了“永远守望祖国的海洋”的誓言，与志同道合的妻子，永远相伴于海天之间……
《特殊使命：彭士禄》为广大读者提供了一本了解我国核潜艇和核电站发展历史的难得读物。作者以扎实的采访、严谨的考据，令彭士禄这位共和国核动力事业“拓荒牛”的人生故事有了权威而翔实的史实支撑。同时，作者通过对大量科学知识的文学化转译，让彭士禄的决策，以及中国核动力事业的突破过程，变得通俗易懂。相信书中所写彭士禄的人生故事，能为读者带来人生的启迪和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