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农历八月十六日漆黑的深夜里,一位带着脚镣手铐的英雄,穿过母溪(即抚市)圩场街道。“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汉奸卖国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响彻圩场上空。镣铐声、口号声和歌声,惊醒了已经进入梦乡的乡民。有一些乡民从窗口探出头来,感叹地说:“国民党又杀人了!”
这位被杀害的英雄,就是从缅甸归国参加抗日救亡运动的爱国华侨,也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女儿。她的名字叫陈康容。
陈康容,又名陈亚莹,是永定县岐岭乡下山村人,是老同盟会会员陈锡梅的女儿。辛亥革命失败后,陈锡梅侨居缅甸谋生。1915年在缅甸出生的陈康容,是喝着伊洛瓦底江水、穿着缅女纱笼裙长大的。15岁那年,她跟着父亲回到故乡下山村望森楼。村后巍峨的金丰大山,村前清澈见底的溪流,石块铺砌的乡间小道,朴素淳厚的乡亲,都给陈康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陈锡梅在返回缅甸之前,把陈康容送到厦门集美中学读书。在这所民主空气浓厚、革命活动活跃的学校里,陈康容不但提高了文化水平,增长了知识,还受到了革命思想的熏陶,对她以后走上革命路产生很大影响。
陈康容在集美中学高中毕业以后,于1935年春返回缅甸教书,并参加缅甸进步组织领导下的革命活动,同黄怀平等革命教师一起,发起成立缅华妇女联合会,还办起妇女夜校,宣传爱国主义思想,开展抗日救亡运动。
1937年初,陈康容救国心切,决心再回国边读书、边参加国内的抗日救亡活动。回国后,她就读于厦门大学文学系。厦门大学是福建省第一个党支部诞生的地方,她在这里受到爱国主义和革命思想的进一步熏陶,积极参加地下党领导的学生运动。
陈康容在厦门大学读书期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走上了革命道路。
陈康容等人每天早出晚归,上街演讲,教唱抗战歌曲;在各大戏院演出抗日救亡话剧;还深入到社会的各阶层,动员那些尚困顿在闺房或灶下的妇女到妇女夜校学习。遇有敌机轰炸,她们就上街做救护工作,或到胡里山等前沿慰问驻防将士。那段时间,厦门的抗日救亡活动如火如荼,从朝至暮,大街小巷,到处有演讲,到处有抗日的街头剧,到处有救亡的歌声。整个鹭岛沸腾了,陈康容的热血也沸腾了!
在那段时间里,陈康容写了大量文章。1937年9月26日,她撰写的《厦门妇女怒吼起来了》在《抗敌导报》创刊号上公开发表。她满怀激愤地写道:“……这时候不再是空洞的呐喊,而是坚决地实际行动的时候。只有在全民族各个获得自由,我们妇女才能完成解放!妇女的敌人,亦即是全民族的共同敌人——日本帝国主义,所以我们要建立健全的组织,准备抵抗到底,争取最后的胜利!”她又写道:“起来吧!全中国被压迫的妇女们,斗争的时候已到来,我们要扫除敌人的侵略,消灭法西斯匪徒的疯狂侵略的阵线!只有展开全面抗战,方会获得胜利……全厦门妇女,不愿做奴隶的吼声响起来了,这就是抗战的力量,这就是解放的武器!”
陈康容还积极参加进步读书会的诗歌讨论会,写了大量激扬悲壮的诗篇。
正当厦门抗日救亡运动进行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陈康容接受党的派遣,到闽西去开展农村工作。就这样,她秘密地离开了厦门,离开了一起战斗的战友,来到了革命老区闽西。
遵照中共闽西南潮梅特委的决定,所有准备到农村工作的同志,先在特委举办的训练班学习。当时同她一起学习的,还有从新加坡回来的女青年郑兴楚(刘文英)。从苏联学习回来的特委宣传部副部长黄会斋(后为纪念陈康荣改名为“黄康”)给他们讲课。他的理论水平高,受到学员们的钦佩。陈康容的革命热情和革命坚定性,也受到了“牛先生”——黄会斋的倾慕。
特委举办的训练班结束后。陈康容与在训练班朝夕相处的郑兴楚,一个化名陈容,一个化名陈华,以姐妹相称,回到陈康容的老家岐岭乡下山村。她俩回乡后,当地党支部书记陈荣松以“伪保长”的身份,安排她俩到岐岭小学当教员,让她俩一边教书,一边以学校为阵地,组织和开展抗日救亡活动。陈康容担任党支部宣传委员。从此,岐岭的抗日救亡运动开展起来了。为了动员教育妇女,陈康容同郑兴楚一起办妇女夜校,每天晚上擎着当地惯用的竹子火到夜校去上课,教妇女读书识字,给妇女讲革命道理。姐妹们都喜欢陈康容,亲热地叫她“阿容姑”。在陈康容的帮助下,郑兴楚进步很快,于当年3月8日加入中国共产党。陈康容是她的入党介绍人。
同年底,陈康容到龙岩白土的中共闽西南潮梅特委机关所在地,在那里同黄会斋结成伉俪。次年7月,已经怀孕的陈康容带着婆婆回到岐岭,同嫂嫂一起过着艰苦的农村生活。
1940年夏天,蓄意破坏国共合作的国民党顽固派,不把军队调到前线去抗日,而是进驻闽西老区残害人民。岐岭是革命基点村,国民党当局尤为注意,常有保安队进驻这里。
农历七月十五日,国民党顽固派以下山村群众接济金丰大山游击队为名,把10多名无辜群众抓去。已经被迫上山的陈荣松鉴于情况在恶化,深为陈康容的安全担忧,冒险回到下山村对陈康容说:“敌人正在注意你,县委叫你赶快上山。”当下两人商定第二天晚上上山隐蔽。
翌日上午,正在房里同婆婆交代她上山后的事,楼下突然传来“阿容姑”的呼叫声。陈康容走出房间门伏在栏杆上往天井看去,叫她的是当地整天同保安团鬼混的李光炎,旁边站着几个持枪的保安队员。她立即意识到凶多吉少,但已经无法回避了。
“阿容姑,张营长有请!”李光炎鬼头鬼脑地对陈康容说。
很明显,敌人要向陈康容下毒手了!
陈康容住的望森楼,是一座四方形的土楼,住有10多家人,全是革命群众。楼里人得知敌人要抓陈康容,立即蜂拥而来,筑成一道人墙。群众异口同声指着李光炎骂道:“你凭什么强迫人去?”
李光炎露出了走狗的原形。他拔出插在腰间的手枪,威吓围拢前来的群众,一面又叫那些保安队员把陈康容带走。此时,革命群众卢春兰、卢连娣等妇女,手拉手堵住大门,不让敌人把陈康容带走。
“不让开就开枪了!”
李光炎挥动手枪咆哮。他的恫吓并不灵,群众毫不畏惧地屹立不动。
此时,陈康容的婆婆也抱着6个月大的孙子“小蛮牛”挤进人群,对敌人怒目而视,抗议敌人的暴行。
眼看着一场流血冲突就要发生,陈康容担心再僵持下去群众要吃亏,便昂起头大声说:“请叔姆、阿嫂放心,抗日救国没有罪,走就走,没什么可怕的!”说完,抱过“小蛮牛”亲了一下,又对婆婆道声“保重”,便迈开脚步向门外走去。
当天,敌人怕山上的游击队来营救陈康容,随即把她押送到40多里外的抚市。陈康容意识到从此一别就再也回不来了,留恋地对巍峨的金丰大山深情地再看一眼,告别了这座英雄的母亲山!
在狱中,陈康容遭到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始终保持共产党人的高尚气节,像金丰大山那样岿然不动!敌人让她3天内出自首书,就放她与家人团聚,否则就剥她的皮,面对死亡,陈康容毫无惧色,毅然以诗句回答敌人:“青春价无比,团聚何须提。为了申正义,何惧剥重皮!”恼羞成怒的敌人残忍地将她杀害。
党的好女儿陈康容,为了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义无反顾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陈康容牺牲后,她在岐岭的战友们在金丰大山建立了“康容支队”。他们高举这面光辉的旗帜,英勇地战斗在金丰大山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