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禹民,1916年生于山东省高密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24年,8岁的高禹民坐在父亲挑着的筐里,离开了高密县老家,来到了黑龙江,先是在依兰县土龙山落户,后又搬到勃利县县城。经乡亲们的帮助,其父开了一个小煎饼铺,勉强维持着四口之家的生计。然而,“屋漏偏逢连阴雨”,父母贫病交加,相继丢下苦命的姐弟俩,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哭干了眼泪的姐弟一连几天呆呆地守在父母坟前。邻里乡亲看着这可怜巴巴的姐弟俩无法生活,就给姐姐找了个人家嫁了过去,没有依靠的弟弟也只好随同姐姐去了。
这时,高禹民父亲的老朋友黄云正在勃利镇开小饭馆,看到高禹民在姐姐家实在不方便,就认他做义子,接到自己家。从此,高禹民开始白天读书,课余时间在饭馆况做工。
1934年冬,高禹民考入了依兰县立中学。当时依兰县立中学是共产党组织活动的中心,高禹民在这里受到了革命思想的熏陶。语文教师唐瑶圃讲述了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祥林嫂》,以及岳飞精忠报国等故事,像一块磁铁吸住了他。他不断地向老师提问题,借书看。老师也很喜欢他,在课余时间经常约他到宿舍,给他讲苏联十月革命的道路,讲抗日救国的道理,讲中国共产党的性质、目的……。革命思想如涓涓细流,滋润哺育了这棵幼苗。1935年秋,经唐瑶圃老师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开始了革命生涯。唐瑶圃就是当时中共依兰县委书记姚新一。高禹民敬佩唐老师,处处仿效老师的样子,努力为党工作。除在校工作外,还经常去外地跑交通、送情报。不久,他担任了学校党支部书记。
1936年夏天,有一次他传递党的秘密文件,途中突遇伪警宪搜查,他机智地摆脱了险境,当夜又将文件送出去。完成任务后,他回学校向县委汇报了外面的情况,并召开了党员会。会上,他传达了上级的指示,最后他说:“敌人连续进行突然性的全城大搜查,证明敌人的虚弱和恐慌心里,也说明鬼子的鼻子似乎闻到点什么。我们要认识到斗争的残酷性与工作的艰巨性,做地下工作,随时有牺牲的危险。大家要记住:就是死到临头,也不能泄露党的机密。”
高禹民的分析很正确,县立中学确实引起了敌人的注意。敌人派了一些特务对县委书记姚新一进行严密监视,校园里到处被一片杀气腾腾的气氛所笼罩。中共北满省委立即决定,姚新一迅速离开依兰县委,到部队去。1936年底,高禹民面对敌人的白色恐怖,毫无畏惧,挺身而出,接任了中共依兰县委书记职务,领导依兰党组织继续坚持地下活动。
1937年,高禹民被调到中共北满省委做宣传工作。从入冬以后,日本侵略军更加疯狂地镇压共产党领导的反日爱国运动。敌人集中兵力,向游击区猛烈进攻,严重阻碍了我地方党组织与游击队及人民群众的联系。为了加强下江地区(包括汤原、依兰、桦川、富锦、绥滨和佳木斯市等地)党的领导,北满省委决定派高禹民到中共下江特委担任书记。
由于下江地区中出现了叛徒,敌人查出了地下党组织的情况。1938年3月15日,敌人突然同时在汤原、依兰、桦川、富锦、绥滨和佳木斯进行了大逮捕,359名共产党员落敌手,下江地区的地下党和群众抗日救国会等组织大部分遭到破坏,党的活动一时陷入了瘫痪状态。战友们有的牺牲了,有的被捕了,也有的动摇了,脱离了党。就在这时,高禹民来到了下江。面对敌人的血腥镇压,面对同志们的叹息和眼泪,高禹民镇定自若,充满了必胜的信心。他知道这时需要的是什么,果断地提出:“化悲痛为力量,迎着艰险继续战斗!”他立即组织特委的同志研究决定,加强党的自身建设,以适应新形势下斗争的需要。他日日夜夜投入到整顿遭破坏的地下党组织的工作中,冒着随时被捕的危险,乔装深入敌占区,建立恢复党组织。他在佳木斯召开了党的重要会议,参加了佳木斯市委的改组,与地下党同志研究了长期潜伏及加强党组织建设的问题。很快,遭到破坏的党组织和抗日救国会又开始战斗了。他还来到抗联第六军战士们中间工作,亲自给战士们编了一首《浪潮歌》。于是气势磅礴的歌声在军营里响起:“……狂风起浪潮,水手舵把牢……阶级仇恨难消,誓死高举红旗摇……”
6月,李兆麟召开了在下江活动的抗联第六军师以上干部会议,讨论了下江的形势,认为各军云集下江一带易被日军“聚而歼之”,所以决定西征,去海伦、嫩江一带开辟新的游击区。北满省委决定高禹民仍留守下江。第六军一师一、三团仍留在富锦、宝清、桦川坚持抗日游击战争。第一师政治部主任徐光海兼任中共富锦县委书记,参加下江特委常委。下江特委书记高禹民以特派员的名义负责江北全盘工作并与江南的徐光海互相配合,解决松花江下游两岸党政军的一切问题。
下江地区的抗日联军早被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费尽心机,必欲拔除而后快。日寇对人民群众施行残酷统治,封锁山路,断绝群众与抗联部队的联系。集中兵力组织“讨伐”、搜山,进攻游击区。一时间,日管区的居民灶息锅冷,死气沉沉。日寇“讨伐”的村庄,烧杀过后,一片废墟。抗联部队与敌人周旋在密林中,利用有利时机杀伤敌人。频繁的战斗,使战士们消耗很大,衣服已破烂不堪,不少人的鞋已是磨出了洞甚至有的鞋底鞋面分家,只好用绳子一捆,勉强把脚裹上。用松籽、马皮充饥已是常事。高禹民经常亲自带人往返四五十里路背萝卜、马皮。
眼看着战士们生活如此艰苦,高禹民的心情十分沉重。他一连几日愁眉不展,苦思冥想。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他亲自乔装进入鹤岗矿山侦察,发现日军占领的煤矿屯积了很多粮食。他又深入虎穴,掌握了敌人的兵力布置及矿区的地形,还在矿区找到了地下党组织,作出了由地下党配合行动的夺粮计划。
回到部队,高禹民精心设计了两套方案。然后组织了运输与战斗两个小队。出发前,他认真检查了每个战士的武器、鞋子后,向战士们做了交待:“今天的行动很重要,大家一定要记住,动作要轻、要快,不许惊动敌人。搞到粮食后,运输队火速返回,战斗队断后。如果万一惊动了敌人,运输队要避免与敌人接火,你们的任务是保住粮食,迅速搬离。战斗队要千方百计拖住敌人,保证运输队的行动。”他目光炯炯有神,声音果断有力,战士们精神抖擞,跃跃欲试。高禹民又看了看战士们,一挥手:“出发!”战士们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正是午夜,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死一样沉寂。高禹民率领这支精悍的小部队在黑暗中急行。“原地卧倒!”高禹民轻声命令道。矿区到了,电网横在战士们面前。高禹民按侦察的路线,剪开了一段电网,带头钻了过去,战士们迅速地跟着他,悄悄地迂回到了敌人的仓库。高禹民率领战斗队埋伏在周围,严密监视敌人的动静,随时准备应付突变。运输队在地下党的配合下,立即打开仓库。看到一袋袋大米、白面,战士们顾不得高兴,赶紧背上粮食撤离。直到最后一个背粮食的战士离开,高禹民才令战斗队断后跟上。他自己走在最后面。北风嗖嗖,夜色凝重,万籁俱寂。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驻地。战士们手捧着大米乐得合不拢嘴。
东北的10月,正是气候多变,急剧降温的季节。高禹民率领部队,在这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活动在宝清县境内。一天,抗联第六军政委李兆麟和北满省委宣传部长冯仲云率部队几经转战来到宝清。高禹民见到老战友非常高兴,连夜开会,交流近期情况,研究今后工作。会后,已是半夜,呼啸的寒风拍打着窗子,三个人全无睡意,仍热烈地交谈着。高禹民听到各地抗联部队艰苦抗战的事迹,心潮起伏。他踱到窗前,仰望着窗外无垠的星空,回想起转战白山黑水的岁月,发自肺腑地说道:“一想到我们的事业,我的热血就在沸腾……将来胜利了,我们也决不会忘记今天‘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这是李兆麟的《露营之歌》的两句)的生活。”李兆麟一下子坐起来,说到:“我在想《露营之歌》第二段歌词呢!”冯仲云冲着高禹民叫道:“太好了,你来记录,咱们跟着一块琢磨琢磨!”于是,三个人围拢桌前,你一句、我一句地推敲着,不一会儿一段歌词跃然纸上:
荒田遍野,白露横天,
野火晶莹,敌垒频惊马不前。
草枯金风急,霜晨火不燃。
弟兄们!镜泊瀑泉唤醒午梦酣。
携手吧!共赴国难!
振长缨,缚强奴,山河变,片刻息烽烟!
他们说一句,改一句,记一句,哼一句。歌词把他们带入了无限的畅想之中。伴随着深沉雄壮的《露营之歌》的旋律,一组组抗联战士们围坐篝火旁,露宿寒霜中,拼杀重围里的镜头,交替地在他们眼前闪过。三个战友情不自禁地你抓住了我的手,我搂住了他的肩。久经沙场的三名抗联战士,就这样分享着团聚的快乐。
不久,李兆麟率第三批西征大军开始西征。他们分手后,高禹民怀着战胜一切困难的大无畏的精神,为挽救下江日趋不利的抗日斗争局势,继续率部队披荆斩棘。历经一年多的时间,他们途经瑷珲、黑河、逊河、沾河等地,翻越了无数崇山峻岭,来到了嫩江地区。
1940年1月28日,高禹民在这里参加了中共北满省委召开的第十次常委会议。在这次会议上,高禹民被选为省委的执行委员。
4月,高禹民参加了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李兆麟、政委冯仲云在南北河支流——木沟河召开的第三、第六军干部会议(简称南北河会议)。会后,重新整顿了部队,将在嫩江、松花江、黑龙江之间活动的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六、九、十一军番号取消,合并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第三、六、九、十二支队。高禹民任第九支队政委。此后,根据斗争形势需要,第九支队与王明贵率领的三支队时分时合,转战在黑嫩平原,扩大抗日游击区。
在第三、第九支队积极开展平原游击活动期间,龙北地区的伪政权惶恐不安。而群众则在我地方党和部队的抗日救国宣传教育和实际行动中提高了民族觉悟。高禹民的第九支队在拜泉活动一个月,建立了抗日救国会,积极开展秘密抗日工作。第三、第九支队的活动,使伪北安省宪兵队惊呼:“抗日军其赤化工作是值的注意的。”
9月,高禹民参加了攻打克山县城的战斗。克山县城是北齐铁路线上的重镇,是伪北安省的“模范县”。自从抗联第三、六军和后来的抗联第三路军三、九支队点燃了抗日烽火之后,克山县城就成为抗联的重点打击目标。这次攻打克山的计划是中共讷河中心县委和第三路军第三、九支队共同制定的。战前,讷河中心县委选派了富有革命斗争经验的共青团员高木林潜入克山县城,以电影院工人的身份作掩护,摸清敌情。之后,几位领导进行了周密的研究,作出了战斗部署:一、用两个夜间,部队急行军走从北兴至克山的公路,25日拂晓到克山城外的高粮地隐蔽,晚上乘天黑攻城。二、兵分三路,一路由王明贵指挥三支队,袭击日本西大营,把日本守备队牵制于西门外;二路由高禹民率九支队进攻西门伪军二十二团团部,奔袭伪县公署;三路是冯仲云、王钧指挥的三支队主力,从县城西北角攻城,直捣伪县公署。
25日夜幕降临,指挥员下达了按原计划进攻的命令。22时30分,枪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战士们猛虎出山般从高粱地里冲出来。一路牵制了日本守备队,高禹民率队迅速冲向伪二十二团部,缴了哨兵的枪,击溃伪军的抵抗,占领了伪团部。他们俘虏了伪军50余名,缴获了四门迫击炮和许多枪支弹药。然后,高禹民一挥手中枪:“奔县公署,冲啊!”三支队已摸到伪县公署,搭人梯,剪电网,跃入墙内,立即与三支队共同消灭了负隅顽抗的敌人。历经三小时的激战,攻城战斗胜利结束了。他们打开监狱,300多名被摧残的人民群众得到了解救。他们抱着战士们痛哭流涕,其中有200多人参加了抗日部队。
不久,高禹民被调到第三支队任政委。三支队在朝阳山进行了休整,然后于10月7日向霍龙门进发。在距霍龙门约10公里处的门鲁河边木耳营,他们侦察到日本守备队当晚不在霍龙门营内,镇上仅有百余名伪军骑兵,并摸清了霍龙门的兵力部署和武器、炸药、汽油、被服、粮食等各类仓库位置。王明贵、高禹民、王钧根据敌情,确定了作战方案。
10月13日22时,夜黑人静中,第三支队全体指战员在烧炭工人的引导下,向霍龙门各预定目标发起攻击。王明贵、高禹民指挥部队迅速打开霍龙门车站。突如其来的袭击,把敌人从梦中惊醒,惊慌失措,乱作一团的敌人全部成了俘虏。各攻击点都顺利地解决了,仅90分钟就打死打伤日军六名,缴获了枪支122支,弹药千余发和马88匹。高禹民还率部分战士打开了敌人的仓库,用3辆大车装满大米、白面、被服及各种军需物资,随大队浩浩荡荡地离开霍龙门车站。
袭击霍龙门之后,第三支队横渡嫩江,转战于大小兴安岭。11月9日,在阿荣旗鸡冠山露营时,突遭日军袭击。第三支队奋力杀出血路突围。激战中,年仅24岁的高禹民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张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