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水暖
■杨玺
一
江水欢腾，热风拂面。夕阳的余晖倾洒而下，金沙江涌动着金色的光芒。江边渡口农家小院的火塘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像当年中央红军巧渡金沙江时，群众为他们点亮的照路火把……
１９３５年４月下旬，中央红军四渡赤水后，以红１军团为左路、红３军团为右路、中革军委纵队居中、红５军团殿后的队列，每日急行军５０公里以上进入云南。红９军团遵照指示在乌江北牵制敌人，后从树桔渡口渡过金沙江。
１９３５年４月２９日，中革军委发布《关于我军速渡金沙江在川西建立苏区的指示》，并部署兵分三路，向金沙江急进：红１军团抢占龙街渡口，红３军团抢占洪门渡口，中革军委纵队抢占皎平渡口，红５军团随中革军委纵队殿后。
后因龙街渡口、洪门渡口不具备渡江条件，红１军团、红３军团转而向皎平渡口集结。经过奋力抢渡，中央红军３万多人渡过金沙江，摆脱了数十万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取得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这一胜利，凝结为毛泽东诗词《七律·长征》中的著名诗句“金沙水拍云崖暖”。
云南省禄劝县皎平渡口，位于川滇交界，是当年两岸往来的黄金渡口之一。如今，这里是红色旅游热门目的地，早已通车的金沙江大桥成了连接两岸周边的“黄金桥”。在此劳作的村民饶有兴致地说：“当年中央红军过金沙江时，刘伯承同志曾站在‘龙头石’上指挥渡江，现在我们全村人叫这块石头‘将军石’。”
在金沙江中段、海拔８５０米的龙街渡口，我听村里耄耋老人说，当时得知红军要过江，蒋介石下令封江烧毁船只，村民们想方设法帮红军找船指路。
当年控制龙街渡口后，红１军团接中革军委电令：“务必不顾疲劳，于七号（日）兼程赶到皎平渡，八号（日）黄昏前渡江完毕，否则有被隔断的危险。”大部分官兵星夜撤离龙街渡口，沿着崎岖小路挺进。红１军团１师在龙街牵敌，一边用重机枪还击敌军，一边加紧用竹子和木板扎筏子。村民纷纷放下手中耕作，协助红军在石花滩架设浮桥，故意把敌人注意力引向龙街渡口。１师官兵诱敌佯渡金沙江，为中央红军主力渡江赢得时间。
二
巧渡金沙江，“巧”在何处？
第一巧：巧用策略，让敌人疲于奔命。这个“巧”来自毛泽东同志的运筹帷幄。
中央红军四渡赤水后，兵锋直指贵阳。在城内督战的蒋介石吓了一跳，因其身边守军只有一个正规团，忙令滇军主力紧急增援。得知云南境内一时兵力空虚，出现了毛泽东预料的“只要能调出滇军，就是胜利”的战机，中央红军立刻长驱西进，急速由黔西入滇，先头部队前伸至离昆明１５公里处。
“云南王”龙云见红军逼近，惊恐万分，随即调集各地守军和民团驰援昆明。中央红军发现滇西北无守兵，在昆明附近虚晃一枪后，立刻按预定战略方针急速向金沙江挺进，准备渡江北上川西，与红四方面军会合。
第二巧：龙云献图。为了对付佯攻昆明的中央红军，龙云不得已出了下策：请薛岳的中央军前来相助。薛岳顺势提出一些物资要求：一是普洱茶、宣威火腿等土特产，二是名贵药品，三是２０余份云南军用地图。没想到，龙云应允送去的物资刚到曲靖，便被中央红军截获。
时任中革军委纵队作战科参谋吕黎平曾撰文回忆：“当时由于没有地图，对云南的地形道路很陌生，靠一份全省略图，地点、路线都很不准确，全军不知道金沙江渡口在哪里，仅靠询问向导探索前进。用这种侦察方法，至多只能查明两三天的行程，往往要走不少弯路。”截获的２０余份云南军用地图，为中央红军渡过金沙江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时任中革军委纵队政委陈云，１９３６年以“廉臣”为笔名撰写的《随军西行见闻录》，对这次截获敌物资的战斗作了详细记叙：“红军包围曲靖而向马龙前进时，截得由昆明来之薛岳副官所乘汽车一辆，内满载军用地图并云南著名之白药。据被俘之副官云，他系由薛岳派入滇省为谒龙云者。前日薛岳来电，因无云南军用地图，请龙云送去。龙云接电之后，本拟派飞机送去，但次日机师忽病，故改用汽车送去。但未知曲靖已被红军包围，汽车路亦被截断。龙云并送薛大批白药、云南之宣威火腿及普洱名茶，共满载一车。车离曲靖２０里时正遇红军。因此卫兵副官均被缴枪，军用地图未交薛岳反而被红军用以渡过金沙江……故红军士兵每谈至此，皆为捧腹，所谓三国时刘备入川系由张松献地图，此番红军入滇，则有龙云献地图。”
第三巧：巧妙化装。红１军团前卫部队是红２师４团。直趋金沙江畔途中，团长黄开湘、政委杨成武经过商议，决定将缴获的敌军衣服利用起来，夜幕下乔装成国民党中央军。他们受到禄劝、武定、元谋三县县长和军警官绅的“热烈欢迎”，一枪不发智取３座县城，并控制了龙街渡口。
中革军委纵队也采用了化装策略。刘伯承带前卫部队快速抢占皎平渡口途中，命令官兵将红军肩章、帽徽等取掉，化装成国民党军前行，麻痹敌人。赶到皎平渡口南岸时，天色渐晚，只见岸边有２艘木船。红军官兵镇定自若走近，守船之敌以为迎面而来的是“自己人”，放松了警惕。红军迅速控制了这２艘船，并悄悄乘船到了对岸，俘虏敌人，成功抢占皎平渡口。７天７夜，中央红军全部过江。
三
长征不只是一部英雄主义史诗，更是与群众生死相依、一切为了群众的精神丰碑。这种精神生生不息，在一代代共产党人的血脉里赓续。只有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革命和建设事业才能取得胜利。
陈云在１９３５年１０月１５日向共产国际汇报中央红军长征情况时，将“正确对待群众和得到群众的支持”列为长征胜利的三大原因之一，“正是由于我们密切联系群众，所以才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巧渡金沙江途中，中央红军每到一处，都伺机严惩恶霸、赈济贫民，并广泛宣传党的政策主张，赢得群众称颂。中央红军一路遵规守纪，在村口宿营时，将刚刚收割、晒在田里的粮食小心堆放，腾出空地住宿，第二天再将粮食移回原处。红军官兵住过的人家，不仅东西没有丢失，就连烧了柴火，也要留下银圆和字条。
金沙江畔，原本跑到山里躲起来的乡亲，纷纷回家。老羊倌给红军带路，妇女们为受伤战士做饭，年轻人协助挖掩体，踊跃参军。红军攻占宣威、会泽等县城，“扩红”上千人。在丽江，县长和反动武装弃城而逃，乡亲们挥彩旗迎接红军……
如今，金沙江畔的一个个村庄美丽蝶变，川滇大峡谷之间相继建起乌东德、白鹤滩、向家坝等发电枢纽。令人惊喜的是，曾与世隔绝的东川大峡谷打通了直达上海的航运线路。
夜色渐浓，漫步金沙江边松软舒适的沙滩，每一盏灯火都闪烁着美好生活的自豪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