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荣德,女,1907年出生于福建省永定县湖雷乡车前岗的一个穷苦船工家里。她四岁丧母,跟着父亲四处漂泊,在永定河上度过了16年的艰苦岁月。20岁那年,父亲将她许配给西溪乡青年理发匠戴梅芳。婚后,夫妻栖居施竹庵一间破屋里。当时的永定还没有闹革命,穷人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罗荣德一家也是有上顿无下顿。
1927年,张鼎丞受党的派遣,从广东到永定县建立党组织,并在西溪农村办平民夜校,宣传党的主张和政策。长期受压迫的罗荣德好似久旱的禾苗逢甘露,从此走上革命的道路。她加入了农民协会、“铁血团”、妇女会等革命组织,成为西溪早期妇女工作的骨干。1928年6月30日,永定县委发动和领导了震撼闽西的“永定暴动”,西溪的穷苦百姓手执土枪土铳,配合金砂、东溪农民暴动武装,攻打永定城。罗荣德也带领西溪妇女,为暴动武装运送物资,看护伤员,表现得十分勇敢。永定暴动胜利后,溪南区各乡普遍成立了苏维埃政府。罗荣德以她历次革命斗争中的表现,担任了西一乡妇女会主任,在当地翻身妇女中很有威信。1929年5月毛泽东、朱德、陈毅率领红四军攻占永定后,罗荣德带领广大妇女积极投入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并在这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33年3月,国民党的“东路剿匪第六路军”在永定县驻一个团,其中有一个排驻扎在西溪施竹庵附近的炮楼里,对驻西溪的中共县委机关和红军游击队的威胁很大。县委指示罗荣德和她的丈夫戴梅芳,以开理发店为掩护,瓦解、策反这部分敌军。组织上还指定罗荣德为县委的秘密交通员,其任务是:与县委主要负责人直接联系,传递信息,掌握敌情。
戴梅芳理发手艺好,罗荣德待人殷勤热情,小店开业后,炮楼里的士兵常来光顾。除了理发,衣服脏了、破了,也送来浆洗缝补。彼此慢慢地混熟了,士兵们觉得罗荣德夫妇说话和气,能开导人,心里有话也就藏不住了,小小理发店成了这些士兵发泄不满情绪的场所,只要长官盯得不紧,都爱到这里泡上一会儿。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罗荣德发现这些士兵对国民党当局突然把他们从上海抗日前线调到福建“剿共”牢骚满腹,对没完没了地和红军打仗厌倦恐惧,都想早点和亲人团聚。罗荣德便以老大姐的身份晓以大义,启发士兵觉悟,告诫他们不要和红军打仗。没多长时间,有的士兵就拖着枪、拿着弹药来到理发店,要罗荣德夫妇帮忙卖掉,兑换逃回家乡的路费;有的士兵索性扔掉军帽,跑到山上参加游击队去了。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后,引起了敌人的警觉,不久就命令这个排换防了。新调来的排长是个阴险毒辣、诡计多端的家伙,他借理发、聊天之名,常到理发店来,还装出一副饱受虐待、忿忿不平的样子,试探罗荣德夫妇,说他决意率部起义,要求告诉游击队下山来接应。罗荣德夫妇一直工作比较顺利,竟放松了应有的警惕性,与这个排长约定了起义的日子和接应暗号。
5月的一个晚上,中共永定县委书记范钦洪带领队伍下山,悄悄隐藏在山沟树丛间,等候小理发店窗口发出信号,以便接应。此刻,敌排长急着要戴梅芳发信号,而戴梅芳因罗荣德出门前反复交代:她不到家,不管有什么情况,都不得发信号,因而不敢贸然发信号。敌排长有些急了,就威胁戴梅芳说:“再不发信号,就要耽误起义了。”戴梅芳拗不过,就拿起火石,准备点燃窗口上的松枝火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荣德一阵风似地撞门而归。原来,她从山上返回途中,获悉城里和金砂方向开来两股国民党军,埋伏在附近山岗上,以准备袭击“起义”部队为名,围歼县游击队。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使罗荣德意识到自己中了敌人的诡计,游击队处在万分危险之中。罗荣德二话没说,一步跑到窗口,撤下松枝火把,转身吹灭了油灯。敌排长被这突然举动惊呆了,戴梅芳也脱口道:“这不是报警信……?”敌排长很快回过神来,高声吼道:“不许动!”就在这时,外面的枪声响了,传来了白军狼一样的嗥叫:“跑了,跑了,游击队跑了!快追,快追呀!”听到枪声和喊叫声,罗荣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范书记看到她发出情况有变的报警信号,及时带领游击队脱离险境了。
敌人见诡计落空,恼羞成怒,不由分说,把罗荣德夫妇五花大绑,押往据点。当夜,敌人对罗荣德夫妇严刑审讯,逼着他们说出游击队的联络地点和联络方法。鞭子抽,杠子压,灌辣椒水,灌泥浆水……罗荣德夫妇昏过去,醒过来,又昏过去……天大亮的时候,一瓢冷水又一次把昏死的罗荣德浇醒了。在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匪徒们得意洋洋的声音:“喂,快说吧,联络点在哪里,你的老公已经投降了,他供出跑联络的是你……”罗荣德浑身一震,吃力地睁开双眼,她不相信这是真的。然而,她看到,敌人在得意地狞笑,而自己的丈夫——不!卑鄙无耻的叛徒——像狗一样怯懦地跪在敌人的脚下。此时此刻,罗荣德有说不出的懊悔和愤恨。结婚六年来,怎么就没有看透戴梅芳原来是一个软骨头呢?
面对出卖了党的机密,也背叛了自己的戴梅芳,罗荣德怒火满胸,挣扎着坐起来,两眼喷射出愤怒的光芒,随手摸到一块砖头,正想狠狠地向叛徒砸去,一群敌人拥上来将它夺下了。敌人原以为利用戴梅芳可以说动罗荣德,未曾想到戴梅芳也差点被砸死。气急败坏的刽子手们便对罗荣德进行了更加野蛮、更加惨无人道的折磨,将她的衣服剥掉,扔在走廊里,让每个从走廊走过的士兵用灼红的烟头烫她一下,有的烫手脚,有的烫脸部,有的烫乳房,有的烫肚腹。整整折腾了一天,罗荣德遍体鳞伤一动不动,再无一声气息。敌人见状,知道再也榨不出半点油水了,就叫两个老百姓把她抬到山上埋掉。
农历五月,正是闽西山区雨水最盛的季节。罗荣德被放在湿润松软的山坡上,绵绵的细雨洗净了她脸上的血污,身上的血水顺着雨水淌下,染红了身下的青草地,她的面庞显得更加宁静。两个老乡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共产党员死得这样惨,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冒雨挖坑。看样子,他们是想把坑挖得深一些,才能对得起这位烈士。坑挖好了,两位老乡正想抬罗荣德下葬,突然,罗荣德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又轻轻哼了一声。两个老乡惊奇地说:“她还没死,还活着!”原来,已经昏死的罗荣德被冰冷的雨水一激,渐渐地苏醒过来。两个老乡十分同情罗荣德的遭遇,决心救她逃离虎口。为了应付差使,也为了不使敌人发现,还在山上做了个假坟。然后,按照罗荣德的指点,把她送到罗坑联络点找到了游击队。县委书记范钦洪闻讯后,亲自把她护送到七侨红军医疗所。
经过一个多月的医治,罗荣德伤势稍愈,就回到了游击队。为了既能使她得到继续治疗,又能满足她渴望工作的要求,这年秋,县委决定调罗荣德任永定红军后方医院院长。她上任后,工作积极热情,同护士们争着洗绷带、衣服,和工作人员一起上山采药、炖药,护理、抢救伤员,样样工作都争着去干。
1933年年底,中共永定县委把罗荣德的事迹向省苏维埃主席张鼎丞作了专题报告。为了表彰她,张鼎丞指示福建省军区二分区授予罗荣德一面奖旗。张鼎丞还亲自在奖旗上题词:“不屈的女战士——罗荣德。”罗荣德接到奖旗时,心情十分激动。这位在敌人百般凌辱和折磨面前坚强不屈的战士,竟像孩子一样地哭了。她用因受伤而变得沙哑的嗓音说:“请转达张鼎丞主席,白狗子杀不死我,我就要和他们斗到底!请批准我直接去参加战斗。”不久,罗荣德被调到闽西南军政委员会工作,同军政委员会委员兼妇女部长的范乐春在一起,协助做部队的政治工作。张鼎丞见她伤未痊愈,要她做比较轻一点的工作,但她却不论轻重工作,每件事总要抢在前头。
1934年10月,主力红军长征后,闽西革命斗争进入了一个更加艰苦的阶段。随闽西红军一起坚持游击战争的罗荣德,就在这期间不幸又落入敌人的魔掌。
那是在1935年入冬的一天,范乐春带人下山筹粮,想让罗荣德留下,谁知她抢了一条粮袋,对范乐春说:“你是领导,眼睛又不好,我两眼好好的,两条腿又能跑,怎么能不去呢?”说完,就赶到队伍前面。那天,天气阴沉沉、冷飕飕的。同志们刚走到西溪和湖雷交界的一个转弯山道上,突然从前面树丛里跳出一伙猎人打扮的团丁。罗荣德仔细一看,他们手上都端着上刺刀的步枪,后边影影绰绰还有一大帮人。罗荣德觉得情况不妙,立即转身朝另一条路上边跑边喊:“有土匪!有土匪!”这伙团丁循喊声追去。罗荣德机智地把团丁引开了,使范乐春和同志们脱离了危险。
敌人抓到罗荣德,以为可以借此邀功请赏了。敌团总廖瑞春奸笑着说:“哈哈!我几次抓你,你都跑了,这次你再跑吧!”罗荣德泰然自若地回答:“抓到又怎么样?你高兴得太早了!死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革命者都会站起来的,他们会跟你算账的!”廖瑞春无计可施,只好把罗荣德押解到县城。驻永定城关的国民党军团长叶维浩亲自提审了罗荣德。阴森森的大堂上,一边挂着各种刑具,一边摆着一大堆光洋。大堂内外,荷枪实弹的敌兵如临大敌。面对敌人的软硬兼施,罗荣德始终不屈服。敌人绝望了,终于对罗荣德下了毒手,把她押到永定城外枪杀了。英勇顽强、坚贞不屈的罗荣德牺牲前高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时年仅28岁。
(陈茂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