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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面孔丨聚焦4名高原军人,品读他们的青春赞歌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作者:房 正 邹文川等 责任编辑:尚晓敏
2022-07-12 07:34:48

天边“红云”

穿过夏日风雪,蹚过古老冰河……在遥远的雪域边关,坚守着这样一群军人。他们枕戈待旦,捍卫祖国的和平与安宁,在生命禁区矗立起永不褪色的精神丰碑。经过风雪的洗礼,他们被阳光授予了独特的“勋章”——高原红。那两朵闪耀着青春光芒的“红云”,成为他们军旅岁月中最美的印记。

“海拔高,境界更高!”本期《士兵面孔》,我们走进高原军人纯净质朴的内心世界,品读他们用忠诚和热血谱写的青春赞歌。

——编 者

“红富士”熟了

■房 正 邹文川

【人物名片】刘二浩,新疆军区某合成团下士。

军容镜前,刘二浩望着自己红彤彤的脸蛋,那发紫的嘴角处,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

“你这脸比咱家的‘红富士’还红得快呀!”想起刚刚父亲在视频里打趣自己的话,刘二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入伍4年多,这也许算是父亲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认可了自己。

一年前,刘二浩作为驾驶员随部队机动千里执行任务,来到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喀喇昆仑高原。

上高原没多久,刘二浩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他时而觉得整个人像是飘浮在空气中,时而又觉得一脚踩进了棉花地。

“不行你就给组织打报告下来!”没过几天,连队那部唯一可以和外界联系的座机中,传来了父亲焦急的声音。

“我可以!”刘二浩一把拔掉了鼻氧管,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对父亲说。

为了维持体力,他开始强迫完全没有食欲的自己吃饭。一到休息时间,各种高原适应性训练,他一项一项地去试。缓过劲之后,他把大部分时间都铆在驾驶训练场,苦练驾、修双项本领。车上的方向盘,都被他在急转调头等课目上磨得光滑油亮。

年底,因为工作成绩突出,刘二浩被推选为连队近10年来最年轻的驾驶班班长。宣布命令那天,他特意叫战友为他拍了一张照片,准备寄给父亲。照片上,他黑里透红的脸上,还留着没来得及刮掉的粗短胡茬。

那天,高原夜空静谧。哨位上的刘二浩望着点点繁星,往事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记得,当自己告诉父亲想要参军时,父亲面露惊讶,直摇头:“你这么瘦弱,能行吗?”

刘二浩没有吭声,默默开始了自己的健身计划。3个月后,他体检顺利过关。

9月,园子里的苹果熟透了。人武部门口,父亲将自家种的“红富士”一个劲儿地往刘二浩的包里塞。阳光下,“红富士”红得耀眼。大巴开动时,刘二浩看见父亲转过身去,狠狠地抹了一把泪。

从河北开往西北边陲的列车上,刘二浩好几次拿出“红富士”看了又看,眼泪不禁在眼眶里打转。那一年,他18岁。

他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新兵下连后,刘二浩被分到机枪手岗位。因单位需要,一年后他又转岗到驾驶员岗位。用指导员陈成的话说,刘二浩可能不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但肯定是最努力的那一个。为了据枪更稳,刘二浩往地上一趴,一个腹式呼吸训练都能练一上午。为了顺利通过特种驾驶考核,躺在床上的他,手上常常不停重复着打方向盘的动作。

两年下来,他不仅身体变结实了,还练就了一身精湛的技能。如今,刘二浩的脸红彤彤的,像极了家乡熟透了的“红富士”。在寄给父亲的那张照片背面,他认真地写下一句话:“我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了,别再担心我,爸!”

“铁骑”之美

■樊文斌 文 明

【人物名片】袁凯,西部战区陆军某旅玉树独立骑兵连下士,先后2次荣立三等功。

朝阳如碎金般洒下,为高耸的雪峰镀上了一层金边。辽阔的巴塘草原上,骑兵连开始了一天的训练,战马的嘶鸣声传向天际。

湛蓝天幕下,一道疾驰的身影穿过闪闪发光的溪流,向列队的新兵奔来。

突然,骑手袁凯侧身从马上坠落,在地上翻滚了六七米远。新兵们禁不住一阵惊呼。从草地上站起来,袁凯一边比画着,一边耐心地给新兵讲解坠马防摔伤的动作要领。

袁凯所在的玉树独立骑兵连,常年驻守在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的巴塘草原上,平均海拔4200多米。5年前,结束新训的袁凯乘车从河西走廊出发,一路向西来到这里。

初到连队,望着白雪覆顶的群山和狂风呼啸的草原,袁凯的心凉了半截。“我们是荣誉连队,这里没有孬种,来到骑兵连,就要长出骑兵的硬骨头。”入连仪式上,时任指导员范文秀的一句话,点燃了袁凯心底的斗志。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当最优秀的那一个。

接下来,高强度的骑术训练让袁凯的双臂肿得拿不起筷子,大腿内侧被马鞍磨得渗血……凭着这股狠劲儿,袁凯仅用40多天就攻克了乘马射击、乘马越障、双刀劈刺等训练课目,过硬的军事素质让连队老班长都竖起了大拇指。

入伍第2年,听说陆军要组织比武竞赛,佩戴列兵军衔的袁凯第一个报了名。有人说他是一时兴起,也有人说他纯属搅局。可时任连长王育龙看中袁凯骨子里的那股倔劲儿,说他是能把青春咬出一道印痕的兵。出发前,连长拍着袁凯肩膀说:“既然选择了,剩下的就是坚持,我看好你。”

集训队里,袁凯年龄最小、军衔最低,但每一个课目他都铆足劲头,冲在最前面。负重越野、隐蔽行军、露天宿营、夺控要点……50多天的集训,他磨破3套迷彩服和2双胶鞋,身上留下7处伤疤,终于拿到了比武入场券。正式比武开始后,袁凯与战友一路闯关夺隘,经过36小时连续奋战,取得团体总评第二的好成绩。

载誉归来,9名队员受到战友们热烈欢迎。袁凯胸戴大红花,昂首走在队列最前面。年底评功评奖时,在三等功提名人选里,全连官兵都不假思索地在袁凯的名字后面打上了勾。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站在军容镜前,袁凯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粗糙的脸颊上缀了两朵“红云”,嘴唇皲裂发紫,发际线也升高了不少,实在算不上好看。他攥了攥拳头,摸到了指尖的倒刺和凹陷的指甲。袁凯暗暗苦笑:“这就是老班长们嘴里常说的‘高原烙印’吧!”

“高原很苦,高原很美。”在纵马挥刀、驰骋草原的5年时光里,袁凯终于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这种“美”承载着高原军人扎根雪域、坚守奉献的忠诚品质,更彰显了高原军人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的顽强作风。

骑马走在辽阔的草原上,凝望着巍峨的雪山,一种自豪感涌上心头。袁凯情不自禁地哼起了那首《高原铁骑》:“为国镇守三江源,赤胆忠心志不移……”

心中秘密

■王美玉

【人物名片】彭毅,西藏山南军分区某边防团中士,连续3年荣立三等功。

3000米越野跑的终点,官兵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热辣的阳光把他们黝黑的脸庞照耀得闪闪发亮。连长索朗群培满意地注视着全连官兵,当即宣布了月训练考核成绩。

“彭毅荣获本月度军事比武考核5个单项第一!”话音刚落,队列里便响起热烈的掌声。彭毅露出腼腆的笑容,脸颊上泛起红晕。

回到宿舍,彭毅第一时间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我这个月比武成绩很好,这就申请休假,回家看您。”自从父亲去年病逝后,远在老家独自生活的母亲一直是彭毅的牵挂。今年春种时,母亲不小心摔伤,这让彭毅更加放心不下。

就在这时,上级组织的比武竞赛不期而至。彭毅左右为难。母亲多次打来电话,劝说他安心留队备赛。

没过多久,彭毅随队前往海拔4500多米的驻训场参加集训。从打座板坑到调整计算密位,从练习口令到装填炮弹,他每天都全力以赴。驻训场上烈日炎炎、飞沙走石。一周下来,彭毅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嘴唇也裂开了口子。

平时周末,彭毅总要陪母亲视频聊聊天。可那一次,视频电话刚要拨通,手机屏幕里突然映出自己被紫外线灼伤后布满晒斑的脸。彭毅不由得惊了一下,瞬间将视频聊天切换成语音通话。

那段时间,每当母亲提出想视频看看他时,他总会以山上信号不好为理由搪塞过去。时间久了,彭毅感觉很内疚,他知道母亲此刻一定特别担心自己。

彭毅请战友帮忙拍了一张照片,又托高中同学用修图软件进行处理后,发给了母亲。照片上,彭毅手握钢枪昂首挺立,身后耸立着洁白的雪山。母亲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把照片放大后,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来,同学后期修图时忘记处理手部细节,结果彭毅的双手就这样真实地呈现在母亲眼前。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又黑又糙,如同松树皮一般,绽裂的皮肤上还结着血痂。母亲总算明白儿子为何躲着她了。

彭毅所在的边防团驻地海拔4000多米,一个小小的感冒有时都会引起严重后果。边防的苦,彭毅对母亲只字不提。这些年,他将每个月的大部分工资按时寄回家,帮助父母翻新了家中旧房,还总是惦记着父母的吃穿用度……

在母亲眼里,彭毅不仅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儿子,更是一名好兵。这些年,一封封捷报飞进家门,父母与他一同分享了成长的喜悦:各类比武名列前茅,先后3次荣立个人三等功,荣获4次嘉奖。

驻训回来后,彭毅的脸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拨通了母亲的视频电话。“儿子,好好工作,妈永远支持你!”视频那头,母亲绽开了笑容。彭毅连连点头,而他偷偷藏起来的小秘密,也被母亲永远藏在心底。

天路车辙

■谢文奎 王 宁

【人物名片】蔺花,新疆军区某汽车运输旅二级上士。

喀喇昆仑,白雪皑皑,阳光清澈。雪山与峡谷间,一条蜿蜒的长路延伸向远方。新疆军区某汽车运输旅为边防运送物资的车队又一次驶上天路。

“花姐这次和我们一起上高原!”这消息一会儿工夫,就像传达口令一样传遍整个车队。

被战友们亲切地称为“花姐”的,是该旅勤务保障营卫生队的救护员兼驾驶员蔺花。在高原汽车兵眼中,蔺花是千里运输线上的“快乐使者”。此时,她正娴熟干练地驾驶着一台大卡车,随车队行驶在新藏公路上,戴在左臂上的红十字标志分外醒目。

路在山之巅,行在云之下。车队一过219国道105道班,悬挂在悬崖峭壁上的公路便陡然跃升。在开过一处积水路面时,车身右后侧突然一声巨响,泥水飞溅到车窗上,遮住了视线。

“轮胎爆了!”蔺花心中一惊。她向右紧打一把方向,为后面的车让出了道路,然后立即熄火停车。

打千斤顶、卸轮胎,两根近1米长的撬棍在她双手间来回舞动。不到一刻钟,蔺花和战友一起换好了轮胎。她朝冻得生疼的手指不停地哈气,又轻轻地搓着红彤彤的脸颊。在雪山映衬下,那两朵“高原红”显得格外灿烂。

8年前,22岁的蔺花从护理专业毕业后选择了参军入伍。作为医疗救护员,她不仅练就了过硬的护理技术,还通过驾驶员训练考试,成为旅里唯一一名兼职女驾驶员。

每次旅途都很辛苦,但她脸上始终洋溢着温暖的微笑。休息间隙,她背上小药箱在车队间来回穿行,把清凉油、丹参丸等药品送到战友手中。

再次跳上车,蔺花集中精力,小心翼翼地往前开。她知道,翻过眼前这座雪山,前方便是甜水海至多玛的危险路段。将近300公里的路几乎全部穿行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雪山之间,坑洼不平的路面加上强烈的高原反应,常令车队战友们感到心烦意乱、身体不适。

车队安全驶过危险路段后,在一片空旷地域组织休息。蔺花摘下军帽,梳理了一下齐耳短发。然后,她把手扩成喇叭状,唱起歌儿为大伙儿解闷。唱着唱着,她的脸颊上升起一层红晕,尽管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但越来越洪亮。

突然,有位初上高原的新兵侧身倒地,失去知觉。蔺花迅速从车里取出氧气瓶对他进行急救,10多分钟后,这名新兵逐渐苏醒过来。

历经7天,在这条充满艰险的天路上,蔺花和战友们顺利完成了运输任务。返程登车前,蔺花回望边关哨所飘扬的五星红旗,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眼眶不禁湿润了……

对于蔺花来说,天路爱相随。今年年初,她和同是高原汽车兵的一级上士吕超喜结连理。行驶在喀喇昆仑之巅的天路上,夫妻二人聚少离多,但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就是将物资及时送达边防连队,然后平安下山,与爱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