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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征副刊丨一册在手度炎夏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作者:郑蜀炎 责任编辑:孙智英
2023-07-22 09:07:37

一册在手度炎夏

■郑蜀炎

尽管 “七月流火”因字面意思常被误读,但用“流火”来比喻7月天“苦热夜中起”的热浪,还是很形象生动的。

在甲骨文中,“夏”源自蝉的形象。如是穿越地想象一下倒也挺有趣——本来就苦于溽热,偏偏那蝉的聒噪又来扰心,何不就以蝉鸣喻苦夏呢?

这当然是戏说了。但是,有句百姓俗语倒是一点都不俗:心静自然凉。

天该热还得热,但是,心一旦静下来,人的言行举止就简单了。以“精行俭德”之态,免去那些利熏欲燎、杯盘酬酢之累,自然也就清爽、凉快了下来。

“虚室生白”,庄子所言极是:没有塞满杂物的屋子,明澈敞亮的阳光才能投射进去。同理,心灵间没有被嘈杂喧闹占据,才能安静下来、清凉下来。

其实,近年有一个时尚词叫“简单生活”,讲的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一旦时尚了,便也很难“简单”了。毕竟,“简单”二字说来简单,但与其说它是一种生活方式,不如说是一种人生品位。用爱因斯坦的说法,简单是最大的优雅。

“优雅”当然是一种仪态、一种韵味、一种风度,但是,它更是一种境界。

“境界”多用于对心灵的描述。“你静坐时,比追逐时看见更多。”美国作家乔纳森从熙熙攘攘的闹市进入图书馆,见到了一个个安安静静埋头看书的读者,强烈的对比下,他对人生的境界发出由衷的感叹。

没错,以谁也不能替代的眼睛去认识谁都面临的世界——以此作为读书的目的,就是一种优雅的人生境界。

读书当然和“文化”有关。作为中国最古老的汉字之一,甲骨文中的“文”即“人”;“化”就是“普及”,“风动于下,谓之化”——如风吹拂,遍及凡人百姓。

按照《文心雕龙》的说法,“文化”应属“虚静”。但是,现在有些“文化”现象呈欲望乱神、红尘遮眼之状。吃喝玩乐、花鸟鱼虫……一概不缺,唯独少了读书。

近日刚读完英国军事学者李德·哈特的《战略论:间接路线》。这位名满天下的战略思想家对中国古代军事家孙子推崇备至,在其著作卷首摘录了孙子语录13条,以示敬意。但许多人不仅对这位作者一无所知,就连我们民族文化中的兵学经典《孙子兵法》也是任意解读——被一些自以为是的所谓“聪明人”编撰成经商营销的致富“文化”、人际关系中使绊挖坑之“宝典”。

武侠小说里论及武功,总是说:天下江湖,打打杀杀,唯快不破。而说到文化,我想说,甭管它什么飞笺斗韵的彩头、吐辞为经的架势——唯有老老实实地读书才是对文化的恪守本真。

夏日读书,酷热间难免“手倦抛书午梦长”。但是,只要你在读书,一册在手,那些嘈嘈切切之物件自然也就放下了,也就顾不得了。恰如云南边疆一句少数民族的谚语——只有滚动的石头,不长青苔。

“虽然高下分浓淡,总是新篁得意时。”读书确实有高下之分,这让我想起梁启超先生的一则往事。为购买一幅世界地图,他辗转托人寻觅数月才高价从上海购得。得之后如获至宝,却不藏之书斋,而是悬挂起来,四处宣扬,求人来看,尤其是求那些没有多少文化的普通老百姓来看。

梁先生说,读图无须识字,却可以由此知道世界和中国之大之变,读山河者亦为读书。

“高蝉多远韵”是一种境界,“惊风一叶前”也是一种景致。如同描写蝉一般,各式各样的写法竟然使得原本枯燥的蝉鸣之声也成为各呈其美的咏叹调。

哲学家德里达说:“文学是一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叙述任何故事的方式。”既然如此,每个读者依据喜闻乐见的标准选择自己的阅读方式,也是理所当然的,包括休闲、消遣性的阅读也不失为一道生活的风景线。

但是,倘若要学会在寂寞中检视自己的内心,学会以敬畏之心面对未知的世界,学会通过独立思考呈现自我,那么,还是必须选择与完成严肃的阅读。

2012年出版的《资本论》,大家熟知的三卷本仅为第一部分;第二部分一共有15卷、23册,堪称文献集群,编汇了马克思写作时重点参考、借鉴的书;第三部分是书信卷;第四部分是笔记、批注卷。

仅仅是浏览书目,就已经系统地再现了马克思酝酿、思考、写作、修改这一著述的曲折而深刻的过程,使我们能够真正全面、准确、客观地把握马克思的思想。

一位外国学者在《马克思主义:支持与反对》一文中说:“我们求助马克思,不是因为百分之百地赞同,而是因为我们总是发现,马克思永远在前面。”

是的,仅凭这浩繁的书单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怎能永远不走在前面呢?

一念既起,持续一生,如若念者是读书,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