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瑙河上的三座桥
■中国军网记者 李景璇
一条静静的多瑙河把诺维萨德一分为二。
诺维萨德是塞尔维亚第二大城市，1694年开始建城。当时，欧洲大陆上邦国林立，各种帝国、王朝、公国纷纷筑城修堡，开拓着自己的疆界，也上演了一幕幕经典的阴谋与掠夺大剧。在这个过程中，弱小的民族或被奴役，或被驱逐，在颠沛流离中书写着血与泪的篇章。诺维萨德的原住民就是一群来自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塞尔维亚商人。他们因宗教信仰不同而被奥地利统治者无情驱赶，结伴从一座古堡出发，跨过多瑙河，来到河左岸广袤的平原地带寻觅新的落脚之地。所以，古堡、河流、和平鸽就构成了今天的诺维萨德市徽。
多瑙河风光。中国军网记者李景璇 摄
这座古堡，就是现在诺维萨德市的地标性建筑——佩特罗瓦拉丁城堡。
据记载，古堡修筑于1692年至1780年，是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为了对抗奥斯曼土耳其军队，在40多米高的火山岩上修筑的一组军事防御工事。从空中俯瞰，古堡像3朵盛开的莲花，错落有致地俯卧在多瑙河畔；更像是一双张开的臂膀，拱卫着河对岸的城市群落。
佩特罗瓦拉丁城堡俯瞰图，翻拍自诺维萨德博物馆。中国军网记者李景璇 摄
顺着山脚下的石阶而上，穿过多个拱门，各种吊桥、碉堡、瞭望台将古堡打造成了一个森严密布的巨大堡垒。与我们印象中的古代欧洲城堡不同，它更像是一座近现代的兵营：刀削斧刻的古城墙绵延数里，城墙之上驮着几座淡黄色墙体的楼房，城墙之下则布满了纵横交错、长达16公里的漫长地道。地道设计了3层，里面各种防御工事、采光设备、乃至生活设施应有尽有。其中一个巨大的储水池就深达14米，据说足够守卫古堡的士兵半年之用。
佩特罗瓦拉丁城堡。资料图
堡垒修筑得如此坚固，以至于百年间从未有一支军队攻破这里，饮马多瑙河。也因如此，这里成为了巴尔干半岛上极其重要的战略通道和交通枢纽，多瑙河上的行船有赖于它的庇护，贯穿伏伊伏丁那大平原的多条陆路动脉从它的脚下穿行而过。然而，这一切对于当时的塞尔维亚人来说，除了在修筑古堡中被迫付出了大批青壮年生命、以及古堡建成后异族统治者不断加重的苛捐杂税，还能有什么呢？
如果说佩特罗瓦拉丁城堡是诺维萨德市的历史原点，那么连通起古堡与城市的纽带无疑是架设在多瑙河上的桥梁。18世纪开始，塞尔维亚人就在这段并不湍急的河流上进行架桥。从一开始的木桥、石桥，再到后来的铁桥、钢索桥、混凝土桥，前前后后架设过不下10座大桥。因为各种原因，大部分桥梁都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硕果仅存的3座大桥均始建于上个世纪中叶之后。
横跨在多瑙河上的桥梁。中国军网记者李景璇 摄
顺着河流走向，由西向东间隔数百米架设起来的这3座桥，分别叫做自由桥、瓦拉丁桥和热热利桥。3座桥造型各异，距离古堡最远的自由桥是斜拉式桥梁，远看两根长长的立柱树立在大桥上，左右各由3根斜拉钢索紧紧“拽着”桥面，就像河面上隆起的两座小山峰；古堡脚下直通城市的是瓦拉丁桥，当地人也叫它彩虹桥。这座桥外观简约干净，微微弯曲的桥面贯通南北，仿佛是河流上漂着的一根青丝带；在瓦拉丁桥右边的热热利桥则是一座铁路公路两用桥，平直的桥面上设计了一组对称拱形结构，看上去兼具力量和美感。
瓦拉丁桥。中国军网记者李景璇 摄
在塞尔维亚以及更早一些的南斯拉夫地区，桥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在与环境和命运的长期博弈中，这里的人们架桥、爱桥，更珍惜桥。这种情感就像塞尔维亚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伊沃•安德里奇所说的：人类文明史上，在所有建筑里面，最重要的莫过于大桥的建设。桥梁是连接人类心灵、文化，实现不同种族平等交流的重要媒介。然而，多瑙河上的这3座桥，却亲身经历了一场现代版的“傲慢与偏见”。
那是科索沃战争爆发后的一个凌晨。正在熟睡中的诺维萨德市被一阵巨响惊醒，北约军机在佩特罗瓦拉丁城堡旁投下的集束炸弹，将通往城区的瓦拉丁桥炸成了几段。这些炸弹是如此的精准，直冲冲地砸在塞尔维亚人的心窝上：几天之前，面对北约不断发出的轰炸威吓，诺维萨德的市民曾自发聚集在大桥之上，组成一道道“人体盾牌”来守护这座大桥，守护他们“心中的那个桥”。
然而，桥终究是被炸塌了；还是在一个极具讽刺意义的日子里：4月1日。这一天正是西方的愚人节。这已不止是野蛮的战争行为，更是一次肆无忌惮的欺辱愚弄！更为恶劣的是，因为桥上安装着诺维萨德市的自来水系统，桥塌水断，整整半年多市民们饮水困难。但是，对于那些打着“人权高于主权”旗号来挑起战争的国家而言，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科索沃战争中，被北约军机炸断的诺维萨德自由桥。资料图
在之后不到一个月时间里，河上的另外两座大桥也被北约军机的炸弹炸毁。这3座桥的悲惨命运，只是北约在科索沃战争中对一个主权国家实施野蛮空袭的小小缩影。据战后统计，连续78天的轰炸，共造成这个国家1800人丧生、6000多人受伤、近百万人沦为难民，约50座桥梁、12条铁路、5条公路干线被炸毁，大批的工厂、商店、发电厂被摧毁，直接经济损失达300多亿美元。
几千年来，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到“强权即公理”的游戏规则，某些国家奉行的这些行为准则，成为世界动荡、战火频发、民众流离失所的主要根源，带给很多弱势民族挥之不去的苦痛梦魇。这种苦痛，伴随着那些无法抹灭的陈迹遗存，如同一道道伤疤横亘在城市的很多角落，反复折磨着那些无辜的人们，也留给世界一声无奈的叹息。
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街头，北约军机轰炸后受损的楼房。资料图
面对这样的苦痛，顽强的塞尔维亚人没有选择趴下。在战争结束后不久，自由桥和热热利桥就仿照以前的样子重建起来。瓦拉丁桥因损毁严重，经过重新设计后也很快建成使用。可能是出于囊中羞涩的原因，也可能是出于警醒世人的缘故，这3座桥均没有再重新选址，而是在残留下来的桥墩上铺设新桥面、修建新桥体，进行“新桥”的施工作业。如今，站在古堡上眺望多瑙河，谁能想到就是这些老旧的桥墩，撑起了一条河流上最美的风景，撑起了一座城市复兴的希望，也撑起了一个民族突破困境、追求幸福的权利。
其实，古堡、大桥，乃至整个城市，一直都在见证着这个民族不断追求幸福的脚步。为了实现自由，为了抵抗强权，为了尽早摆脱战争带来的伤害，勤劳智慧的塞尔维亚人民不断追寻着符合自己国家发展的道路。
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的街头一景。中国军网记者李景璇 摄
2013年，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作为共建国家之一的塞尔维亚和中国在基础设施、能源、科技、医学、文化交流等诸多领域展开积极合作，取得了一系列丰硕的成果，有力推动了国家发展，普惠了广大民众，增进了交流互通。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风一程雨一程，携手前行的脚步从未停歇。
这个脚步是那么急促：站在古堡的制高点上向东眺望，时不时能看到一列高速列车从热热利桥上飞驰而过。那是2022年3月19日正式开通的匈塞铁路塞尔维亚境内贝诺段，从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开往诺维萨德市的“猎鹰号”列车。作为中国与塞尔维亚合作的旗舰项目，它将两座城市的通勤时间从过去90多分钟缩短到30多分钟，一年半以来已运送旅客466万人次，很多当地人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双城生活”。塞尔维亚也由此成为中东欧地区首个拥有高铁的国家。
热热利桥上时不时有高速列车飞驰而过。中国军网记者李景璇 摄
这个脚步是那么稳健：在匈塞铁路塞尔维亚境内贝诺段开通运行后的第三天，一个新的合作项目在中塞之间正式签署。预计在2025年或2026年，一座长达2.27公里的新桥将屹立在多瑙河上，成为诺维萨德市民出行的又一重要交通干道。从目前设计方案来看，这座被命名为诺维萨德四桥的新桥与自由桥一样采取斜拉式建筑风格，但外观更加雄伟，桥面更加宽阔，建成后将大大缓解当地交通压力，诺维萨德这个“欧洲文艺之都”将焕发新的风采。
这个脚步又是那么坚定：就像塞尔维亚那句著名的谚语所说，“朋友是时间的果实”，真正的友谊来源于时间的沉淀。在斯梅代雷沃市，一座塞尔维亚的百年钢厂在中资企业的帮助下，半年扭亏为盈，两年跃升为塞第一大出口企业；在博尔市，中塞合作打造的“绿色矿山”及相关配套设施，不仅给当地居民带来了丰厚的收入，而且破解了这个百年矿城的污染之殇；在贝尔格莱德，一架满载着抗疫医疗物资和数十名医护人员的飞机，迎着鹅毛大雪降落在“尼古拉·特斯拉”机场。中国式“雪中送炭”让亲自到机场迎接的塞尔维亚领导人流下了热泪，肩并肩一起飘扬的两国国旗成为那个新冠疫情肆虐的寒冬里最温暖的一幕……
河钢集团塞尔维亚斯梅代雷沃钢厂。资料图
站在古堡上看历史，这个民族经历了太多苦难。曾几何时，在大国的强权暴力之下，无论选择隐忍或是抗争，这个国家始终难逃被霸凌甚至被欺辱的命运。就像多瑙河上的那3座桥，再清澈的河水也洗刷不净桥墩上的弹痕。
站在古堡上观当下，这个民族正前行在时代的快车道上。通过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塞尔维亚开启了加速奔跑的强大动能，奏响了快速发展的时代强音。一座座桥梁、一列列高铁、一张张笑脸，给这片正在日益复苏的大地带来勃勃生机。
站在古堡上望未来，这个民族将不断书写新的发展奇迹。在以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为核心的丝路精神指引下，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发展蓝图正在这里加快铺开，合作之桥、友谊之桥、幸福之桥也将在这里深深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