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爱 飞扬的旗
——从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国防军事频道春节特别节目说起
■郑蜀炎
风雪漫天,谈兵心壮。
春节期间,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国防军事频道春节特别节目《军营过大年》,美就美在一个“壮”字。这个“壮”,是充盈着兵味、军味、战斗味的壮怀激烈,是洋溢着强军梦的豪情壮志。
唐人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将“雄浑”列为诗词品位的第一品。无论是综艺还是歌舞,所有的形式都不过是载体,胸腔鼓点的擂响、时代旋律的共鸣,才是其精神旨趣和文化精神的底蕴。我们看到的这场《军营过大年》,正是以强烈的情感光束、开阔的审美视野,印证和阐述着这一品位。
“出膛子弹,是我冲锋的姿态,胸中热血,就像江河般澎湃。”一曲激昂的《决胜》,构成了整台节目的主旋律;“在山我是生风虎,在天我是穿云鹰,在海我是搅浪龙”是歌声,也是新时代革命军人打赢战胜的豪迈誓言;“没有谁天生英勇,风雨后才有彩虹,崇尚荣誉当个英雄,为青春赢得光荣”,唱出一代年轻士兵的军营青春、强军心愿……
春节与团圆,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回家与相聚,是一次欢乐的讲述。令人为之一振的是,节目以“万家团圆日,将士备战时”为主线,阐述着军营春节独特的美学范式,用辨识度极高的表达形式,将军旅元素和艺术创新相结合,浓墨重彩地讴歌新时代革命军人的光荣与梦想。
红色文化与历史范本
一个民族的文明史恰似一条凝重斑斓的文化长卷,而人民军队独有的红色文化积淀,则如同记载革命历史的简牍尺书,瞩目观之,眼前鲜红如帜;放声歌之,心头澎湃如潮。
我们谈论春节晚会,当然要从有据可查的史实说起。1933年春节,红军在苏区排演了话剧《庐山之雪》,当时的原则就是“兵演兵,将演将”,演员全部是红军指战员;1935年1月,周恩来、朱德等在给各军团的电报中强调:“开军人大会、同乐会等,提高士气。”据此,红军进入贵州举行的一场军民“同乐会”,堪称最早的综艺“春晚”,当时演唱的《上前线去》《反攻胜利歌》等歌曲流传至今……
从长征路上的笛声,到延安窑洞前的军民联欢,我军各种“官兵同乐、军民同乐”的文艺活动从来没有中断过。斯诺在《红星照耀中国》中,详尽地描述了很多“红军剧社”的演出和红军官兵的文艺活动。在介绍了短剧、舞蹈,活报剧等节目后,他写道:“这个短剧很幽默风趣,用了本地方言。观众不时哄堂大笑,或者对日本人表示厌恶和仇恨的咒骂,他们情绪很激动。对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政治宣传,也不是滑稽戏,而是深刻的真理。”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精神意味着“化育万物”。而精神的魅力,则在于它是一种源远流长的传承与传播。书之,笔墨澜翻;咏之,弦歌不绝。
一切故事莫不是时间的故事,而总有一些故事被时间记住。
2015年,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中,百团大战“白刃格斗英雄连”官兵高举战旗走过天安门广场。这支有着血与火铸就的辉煌战史的连队,还有一支特殊的《“白刃格斗英雄连”战歌》。那是在一次惨烈的阻击战中,连队已经是弹尽粮绝。官兵上起刺刀,准备与日寇血战到底。这时,一位老兵用自己熟悉的曲调,将战斗的场景编成几句歌词,在战壕里用嘶哑的嗓音高歌,鼓励战友们与敌人最后一搏。
战后,这首歌的原创过程和硝烟一同散去,只留下一些零星的记忆,歌的曲调和词也不统一。然而,岁月却没有淹没这首歌。几十年间,激荡着铁血豪情的歌在一代代官兵中传唱。后来,连队官兵经过集体讨论、修改定稿,将这首歌正式定为连歌。
“硝烟滚滚漫中原,红军团战士敢攻坚……”《洛阳英雄连歌》也有着同样的传奇。1948年,在解放洛阳战役中,某部五连浴血奋战,强攻城门。洛阳城解放后,全连120多人,最后只剩19人。后来,连队被授予“洛阳英雄连”称号。同时,《洛阳英雄连歌》也开始由战士们口口相传。这首歌应该是连队战士集体创作的,但许多细节已经无法考证,甚至也没有成文的曲谱,是后来经过整理,成为了连队代代相传的连歌。
还有川藏线上诞生的《歌唱二郎山》,雪域高原唱响的《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回顾这些我军在各个历史时期的经典歌曲,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其内容一定取自一个历史的横断面。其诞生过程必定高度融合于使命轨迹。
马克思曾经评说古希腊史诗,“就某些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我们借用马克思的经典语言来评价人民军队的红色文化基因及其赓续、军事文艺的弘扬与传播,是当之无愧的。
北京卫戍区“忠诚卫士”文艺小分队表演唱《军营过大年》。张 振摄
“生态创作”,基层文化新景观
狮子为吼虎为啸,各有各的威风。
数字有时并不枯燥。据节目总导演杨丽介绍,在面向基层征集作品时,有160多个基层单位选送了各类文艺节目。这些业余创作和编排的节目,其叙事色调、风格展现等艺术标准,足以让专业人士刮目相看。基层文化活动的枝繁叶茂,就像一个连队创作的小品中的台词:原先说“兵看兵”是指文化生活单调,现在这样说是因为节目都是“兵写兵”,舞台全是“兵演兵”,咱们当然最爱“兵看兵”。
毫无疑问,这已经成为一种基层文化新景观。
一首军旅诗写得好:“相信官兵就像相信春天,他们同样会给舞台带来万紫千红、浩荡欢喜。”
云水盘桓间满满的都是绿色,拂面清风里传来浓浓春意。驻守在云南澜沧江大峡谷“糯扎渡”电站的武警某中队官兵,按照驻地少数民族“喊春”的习俗,来到大坝上,用各自家乡的方言齐声畅喊:“春天好,祖国好。”
去年,中队退伍老兵用这个细节创作了歌曲《喊春》,教给刚刚迈入军营的新兵传唱:“我们向春天问好,我们在春天交接岗……”
这样的春之歌,能不美吗?
云南边防一个叫做二甫的边防连,50年间50个春节,连部门口的春联内容从未改变:“眼望三国两条江,胸怀祖国保边疆。”这副前辈军人留下的对联算不得精雕细琢、风雅之笔,但是,连队官兵却一直坚持写下去,甚至将其作为连队的“习俗”。他们说,我们的使命不变,责任不变,忠诚不变,所以,对联当然也不能变。
后来,连队战士借此情节编排了一个小品。上面的那段话,就是其中的台词。
这样的故事,能不让你动情吗?
创作中有一个术语叫做“生态创作”,就是通过自己的生存状态观照时代风貌。借用这个词来描述基层军营文艺活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战士们把自己的军营成长路、实现强军梦的实践,唱成一首歌,写成一首诗,在绿色军营挥洒出一片文化江山。
“我的铁锅能把雪山煮热”,讲的是炊事兵的故事;“用浪花的白写下思念”,是来自海疆的歌声;“冰渣渣里浪漫的雪月风花”,是高原边关的情怀;“南疆迷彩花,绽放青春逐梦芳华”,当然是女兵的歌声……
“投笔书生古来有,从军乐事世间无。”陆游的诗句写出了战士们对军营生活的热爱,而他们更乐于用自己擅长的文艺形式,在且歌且舞中尽情地展示这种热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到100个连队,就可以看到100种形式的连队晚会;来到每一个军兵种、每一个战位,都能听到拥有独特标识度的豪迈旋律。
有一个说法,“你读过的书,你唱过的歌,总有一天会来拥抱你。”强军兴军的伟大实践,祖国壮美河山的日新月异,让官兵在时空的叠影间,创作激情和灵感陡然奔涌。而他们创作、演出、吟唱的文艺节目,又成为他们向战场聚焦,向备战发力的精神文化支撑,构成了士兵青春与使命相连的心灵轨迹。
已将身心酬社稷,江山壮丽催壮歌。与诸多大舞台大作品相比,来自基层的文艺节目或许朴拙如黍麦、本色似钢枪,然而,战士自有战士的美学解读。他们歌舞抒情、笔纵豪意,用独树一帜的审美价值张扬着军人的凛凛个性,意气风发地续写着新时代革命军人的英雄赞歌。
恰如几位老艺术家观看文艺轻骑队演出后的赞叹:舞台何其幸,观众何其幸。
陆军某部文艺小分队表演唱《昆仑山上过大年》。段 洁摄
火箭军某部官兵演唱《朝天歌》。董方豪摄
文化的青春与青春的文化
雕刻家有个专门名词——材料语言。大意是,雕刻所选择的材料其实已经表达了一种思想。
显而易见,基层文艺创作所选择和开掘的素材,清晰而明快地表达了官兵“强军有我,唱响强军之歌也有我”的初心与豪情。
基层官兵是军事文艺的审美鉴赏者和评判者,也是拥有者和发扬者,因为他们是强军路上的奋进者。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这句古语,大意是说真正的大学问,应当是通过弘扬、传播,达到教育和引导人的目的。而这,也是基层文化活动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清澈的爱”写在战士的头盔,镌刻在雄峙的边关;“把青春推上枪膛”,当然是来自紧贴实战练兵的训练场;“当兵才知道自己的骨头硬不硬”,是参军报国的新兵们的誓言;“黑黑的脸庞当兵的模样”,唱出淬炼胜战利刃的豪迈……
“披一身斑斓的色彩,和苍白的人生区别开。”这是基层官兵写在迷彩服上的诗歌,也是基层舞台的真实描述。《军营过大年》的节目表演者,大部分是基层一线的官兵;演出服就是训练执勤的迷彩服;表演场地,或训练场,或野训地,或食堂、课堂……
与其说简单,不如说是没有旁枝斜逸的简洁。尽管少了布景、灯光、道具……却离兵心近,离战场近,离使命近。同时,节目内容不仅充盈着军旅的血性胆气,也融入了风姿绰约的时代之韵,开掘出民族传统的余韵和新声,展现出独特的美学品格。
德国哲学家斯宾格勒说:“文化的青春时期,事实上就是一种精神的青春时期。”我们当然也可以这样说,基层官兵对文艺的热爱和追求,既是一种 “文化的青春”,更是一种属于新时代的“新的精神的青春”。
文化的青春,青春的文化,因强军之梦而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