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许子文之子许培志追忆父亲的烽火岁月——
药箱里装着“火种”
■汤 伟 束江安 解放军报记者 李 岩
抗战老兵许子文。
中年时的许培志。
见证抗战老兵许子文与儿子许培志跨越时空的拥抱
六月的安徽舒城，夏雨初歇。
午后，记者来到安徽省六安市舒城县新四军研究会会议室，采访抗战老兵许子文的儿子许培志。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许培志精神矍铄，他从纸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和几片暗褐色草药标本，向记者讲述起父亲许子文在新四军第四支队卫生队工作时的故事。
1938年初春，皖西山区春寒料峭，中共舒城县干汊河支部书记吴匡伯急匆匆地敲开许子文的家门，担架上的新四军战士受伤严重、陷入昏迷。见状，许子文赶忙熬制草药，用竹筒撬开伤员牙关灌服汤剂。
连续多日救治，新四军战士转危为安。临走时，战士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元表示感谢，许子文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你拿命打鬼子，救你的命怎么能收钱呢？”
数个月后，这名战士引荐许子文面见新四军第四支队司令员高敬亭。初次见面，高敬亭和蔼可亲的笑容给许子文留下深刻印象。高敬亭紧握许子文的手，感谢他挽救了一颗革命火种，并邀请他参加革命。时年41岁的许子文内心激动不已，毅然加入新四军，在第四支队野战医院担任军医。
加入队伍的第五天，许子文便跟随新四军第四支队9团的一支部队开赴安徽巢县（今安徽省巢湖市）银屏山区开展敌后抗战。他们从当地群众口中获悉，侵占巢县的日军经常派出小股部队到蒋家河口一带烧杀抢掠。
为了掌握敌情，团领导派人赴蒋家河口侦察，摸清了日军活动规律——有一股日军每天上午会乘木船或汽艇从巢县县城前往蒋家河口，在附近村庄抢掠一番后返回。
侦察员还发现，蒋家河口河道纵横、芦苇茂密，地形复杂便于隐蔽，是理想的伏击点。团领导把这一情况向高敬亭汇报，并请示消灭这股日寇。高敬亭批准请示，并特别叮嘱：“这是新四军敌后抗日第一仗，必须打得干净利落！”
1938年5月12日拂晓，新四军战士埋伏于蒋家河口芦苇荡。河面上隐约传来汽艇马达的嘟嘟声，声音由远及近，2艘小艇驶进伏击圈。小艇刚靠岸，指挥员立即发出战斗信号。霎时间，机枪、步枪齐发，不少日军当场毙命。其余日军企图逃跑，新四军官兵以猛烈火力封锁河口，阻敌退路。此时，许子文和卫生队医护人员匍匐在二线阵地，随时准备救治伤员。
整个战斗仅用时20多分钟，鬼子被全歼，新四军官兵无一伤亡。许子文跟随卫生队队长检查伤员时，发现一名日军士兵受伤疼痛难忍，队长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进行了救治。
此战，新四军击毙20余名日军士兵，缴获了10余支步枪和一面日本国旗。这一仗意义重大，是新四军挺进敌后抗日第一仗，打出了士气，也赢得了敌后广大人民群众的称赞。
作为军医，许子文参加了新四军数十场战斗。1939年周家岗战斗，成为许子文的难忘记忆。日军抽调2000余人，并配备步兵炮、山炮10余门，对新四军第四支队驻地周家岗地区进行扫荡。
这一战，双方交战激烈，许子文在后方临时医院救治伤员。突然，一阵刺耳的爆炸声响起，危急时刻，19岁战士小赵张开双臂，护住许子文，自己却不幸牺牲。
接下来的战斗更加激烈。一名战士被炮弹碎片击中下肢股动脉，鲜血不断涌出。许子文撕开战士裤腿查看伤口，脸色骤变——这是致命的大动脉破裂，按常规需立即结扎血管，但日军封锁导致医疗器材断绝。许子文利用独创的“三步止血法”，成功为伤员止血，并敷上草药包扎，最后灌服镇痛汤剂。过了一会儿，伤员苏醒，创面未见继发出血症状。后来，这套“三步止血法”被收入新四军第四支队《战伤救护手册》。
经过3个昼夜激烈战斗，新四军第四支队共毙伤俘敌160余人，收复多处失地，粉碎了日军扫荡计划。
在那个艰苦卓绝的年代，药品匮乏是一大难题。那次战斗后，卫生员小陈发现药品已经用完，他哭着说：“止血粉用完了，连车前草都用完了……”看着陆续送来的新四军受伤战士，许子文声音哽咽：“要是再多些药品，就能多救几名战士。”
讲到情深处，许培志眼中闪烁着泪花。紧接着，他向记者讲述起年少时的一段经历。“1943年，我跟随父亲转运伤员途中突遭日军袭击，我抱着药箱滚落山崖，左臂被岩石划出伤口。当时父亲边给我包扎边说，这药箱里装的是革命火种。”许培志说，“现在懂了，父亲说的火种，是战士们活下去的希望，是抗战必胜的信念。”
“战场上冲锋陷阵，数不清的战友倒在敌人枪口下，连夜的急行军，很多战士因过度劳累牺牲在路上……想起80多年前的一幕幕，我感慨万千。”许培志向记者讲述战争的残酷，也表达心中的愿望，“和平是无数先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活着的人一定要珍惜今天的美好生活。”
结束采访，许培志与记者来到烈士纪念碑前。此时，由舒城县委宣传部联合县人武部、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组织的“烽火记忆”国防教育活动正在开展。在少先队员们的簇拥下，许培志手捧鲜花入场。台上，许培志动情地说：“那些生命永远定格的革命前辈，挺起了中国的脊梁。和平来之不易，和平必须捍卫。我们期盼和平，更要珍惜和平。”
（图片由汤伟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