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程万里，不忘来时“路”
■徐光达 应牧臻 解放军报记者 杨明月
国庆假期，新疆独库公路虽持续遭遇降雪天气，却没能阻挡自驾游客赶赴这条“最美公路”欣赏新疆壮美风光的热情——路上车流不息，沿线景区热闹非凡。
作为新疆自驾旅游的热门路线，近年来独库公路越来越为人熟知。1974年，数万名筑路官兵开赴天山，历时9年建成北起独山子、南至库车的我国西部边陲第一条国防公路——独库公路。如今，独库公路已成为新疆交通旅游融合的“金纽带”，不仅将天山南北的壮美景色紧密相连，更是沿线居民增收的一座“致富金桥”。
武警第二机动总队某支队官兵代表来到独库公路博物馆，听筑路老兵讲述筑路故事。唐涌刚摄
40多年过去，当年参加独库公路修建的原基建工程兵一一三大队，调整改革为武警第二机动总队某支队。驻地变更、职能转型，但老一辈战天斗地、开山辟路熔铸而成的优良传统和精神特质，仍在这支部队传承。
征程万里，不忘来路。今年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70周年，武警第二机动总队某支队组织官兵代表和参与过筑路任务的老兵重走独库公路，重温奋斗历程。
玉希莫勒盖隧道
“这条路是我们的幸福路”
9月的北疆，一半染上金秋，一半飘起初雪。玉希莫勒盖达坂，已是一片银白。沿着当年筑路官兵开凿的便道，武警第二机动总队某支队官兵来到了玉希莫勒盖隧道前。
独库公路施工期间，解放军工程兵靠锤子、钢钎开凿玉希莫勒盖隧道。资料图片
玉希莫勒盖，蒙古语意为“黄羊爬不过的山岭”。这里常年积雪，冬季气温低至零下40摄氏度，雪崩、冻土、塌方是当年筑路官兵面临的“三大天敌”。1979年，部队官兵带着锤子、钢钎和简陋的施工设备，挺进这片“生命禁区”，而玉希莫勒盖正是他们必须啃下的“硬骨头”。
“这里就是当年陈小平连长战斗过的地方。”72岁的筑路老兵王建国拄着拐杖，在官兵的陪同下，再次踏上玉希莫勒盖达坂。触摸着隧道内壁上深浅不一的凿痕，他想起了长眠在这片热土的老连长。
王建国的老连长陈小平，是最早进驻隧道施工的指挥员之一。“他总说，隧道早一天打通，南北疆的乡亲就早一天受益。”王建国回忆，为加快施工进度，陈小平带头钻隧道、抡钢钎、扛石料，“大家手套磨破了，就用布条缠着手接着干，手上的血泡磨破了结痂，结痂了又磨破，没人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
独库公路建成后，陈小平又带领连队参加星星峡至哈密公路改建工程，在任务中积劳成疾，不幸病逝，年仅30岁。
解放军工程兵的热血与汗水，最终化作一条条连通东西、贯穿南北的道路。1983年，独库公路全线通车，将南北疆通行距离缩短了将近一半——通车前，南北疆往来需绕行乌鲁木齐，距离超过1000公里，南疆的瓜果运往北疆要在戈壁滩上颠簸数日，常常腐烂变质。而劈开天山的独库公路建成后，这段路程仅需560余公里，24小时内就能实现物资互通。
近些年来，随着自驾游兴起，能够“一日见四季、五里不同景”纵览南北疆风情的独库公路成为热门路线，带动沿线各地旅游产业飞速发展。
在那拉提镇，官兵路过当地一家民宿。听说官兵来自修建独库公路的筑路老部队，民宿经营者阿依古丽特意煮了一锅奶茶送给官兵：“我爷爷当年给筑路官兵送过馕，我们至今都感谢修路的解放军。这条路就是我们的‘幸福路’！”
独库公路博物馆
“一条独库路，连起一家人”
在独库公路博物馆，老兵俞振民久久地站在一个展柜前，里面摆放着几根布满锈迹的钢钎。
“那时候没有大型机械，钢钎就是我们的‘武器’。”俞振民告诉身边的年轻战友。当年在独库公路建设中，俞振民是队伍里的“钢钎能手”。他回忆，为了加快施工进度，大家都是“三班倒”，白天顶着烈日施工，晚上借着马灯的光亮继续凿岩，钢钎用钝了，就在火上烧红，再用锤子敲打锋利。“最苦的是冬天，钢钎握在手里像冰锥，手一会儿就冻得失去知觉，只能往怀里揣一揣，暖和点再接着干。”俞振民说，当时官兵的宿营地是简陋的帐篷，晚上常被积雪压垮，他们只得轮流守夜，不时清理积雪。“虽然条件艰苦，但大家干劲很足。”俞振民说，“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条路不光是国家的交通线，也是新疆群众的‘希望线’。”
“一条独库路，连起一家人。”俞振民告诉记者，在施工中，常有维吾尔族、哈萨克族群众来到工地为官兵送水、送粮，还有群众用自家的马匹帮部队运输物资。“有一次，我们在山上施工，突然下起暴雨，山路泥泞难行，粮食运不上去。附近牧区的十几位哈萨克族牧民知道后，骑着马冒雨上山，把自家的馕和羊肉送给我们。”俞振民还记得，一位牧民握着他的手说：“你们为我们修路，我们是一家人。”
见证那段军民同心、艰苦奋斗岁月的钢钎，有些留在了这片它们开凿过的土地上，也有些依然陪伴着筑路官兵，在传承中续写爱民为民的担当。
“我们支队史馆里，也有一支筑路老兵留下来的钢钎。”宣传干事李翔说，那是他们的“镇馆之宝”，是支队精神血脉的象征。20世纪90年代，该部到新疆哈密执行工程任务。时逢哈密遭遇严重旱灾，官兵深入田间地头，帮助群众打井、修水渠，保障农作物灌溉。后来，该部移防内地，近年来多次参与抢险救灾，在驻地开展为民服务，续写爱民新篇。
吐尔根乡烈士陵园
“英雄的故事我们永远铭记”
国道218线旁，吐尔根乡烈士陵园庄严矗立。
这天，武警第二机动总队某支队官兵代表、筑路老兵和30余名吐尔根乡小学学生一道来到烈士陵园，擦拭墓碑、进行描红，向牺牲的筑路英烈致敬。
这里长眠着48位为筑路牺牲的官兵，陈小平连长就安葬在这里。
“老连长，我来看你了。”抚摸着墓碑，王建国哽咽难言。
官兵们默默向烈士敬礼、献上鲜花。李翔告诉记者，组织这次重走独库公路活动前，他们共拜访了8位筑路老兵。在老兵刘成雅家中，老人回忆斗风雪、战严寒的故事后，拿出当年拍摄的全班合照：“这是我们班，现在只剩我一个了……”
“老人年岁已高，没法参加这次活动，就拜托我们替他祭奠牺牲的战友。”李翔说，聆听老人的回忆，能感受到他仍深深怀念着那段军民同心、战天斗地的岁月。
烈士墓碑前，中士张宏祥深情朗读自己写给筑路烈士的一封信：“数十年前，您和您的战友们以利剑劈开天山，换来南北通途。英雄的故事我们永远铭记。如今我们跨越千里而来，追寻你们为了国防建设与群众福祉舍生忘死的足迹……”
二级上士唐涌刚带来一张前不久部队参与抢通道路任务时拍摄的照片，郑重地放在烈士墓前：“老班长，你看，现在我们有了大型专业装备，实用高效，保护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能力更强了。”
这些年来，这支部队一直为了人民群众的安全和福祉奋战——2024年夏，安徽省歙县受强降雨影响，多个村庄山体塌方、道路中断，官兵携带专业救援装备第一时间抢通受阻道路，安全转移被困群众；同年，洞庭湖遭遇特大洪涝灾害，该部紧急驰援，加固堤坝10余公里，转移被困群众2000余人。
听武警官兵讲述筑路历史、救援任务后，吐尔根乡小学学生乌拉热点了点头：“我明白，不管走到哪里，解放军叔叔都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10月10日，独库公路哈希勒根隧道门关闭，进入冬季封路期。而就在9月20日，独库高速公路建设项目在天山脚下正式启动。这条贯穿天山南北的交通大动脉，预计2032年完工投入使用，建成后将实现全年无障碍通行。
“新疆今天的发展变化，足以告慰牺牲的先烈。而我们作为英雄的传人，还要扛起先辈的旗帜，为国家安定、人民幸福继续奋斗。”该部领导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