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11月8日,是第26个中国记者节。在这个属于自己的日子里,新闻工作者却不会刻意调慢工作节奏,不会被额外赋予闲适时光,心中热忱和匆匆步履一如既往。记者永远是行者,光荣永远在前方。新闻工作者在感受荣光之余,也应不断叩问初心、继往开来。
时代的命题就是奋进的方向。对从事军队新闻宣传工作的文职人员来说,只有全面深入学习新时代党的创新理论,广泛传播党的政策主张,积极反映官兵心声,用心描绘时代画卷,才能将脚下的泥土变成笔尖的芬芳,把心中的感动化成鼓舞人心的力量。
在路上,心中才有时代;在一线,心中才有官兵。今天我们刊登一组稿件,聆听4名奋战在军队新闻舆论战线上的文职人员讲述以赤子之心,见证坚守与奉献、记录温暖与成长、书写进步与变革的故事,展现他们履行党的新闻宣传工作职责使命的风采。
见证胜利的荣光
■讲述人 解放军报记者 朱柏妍

朱柏妍执行某重要任务时留影。资料图片
难以忘记9月3日,天安门广场80响礼炮震彻云霄,国旗护卫队护送五星红旗,从人民英雄纪念碑阔步走来。整齐划一的步伐叩击大地,如同历史的深沉回响。
无数人心生震撼、感慨动容,我也在那一刻驻足回望——从暮春到初秋,我作为一名文职人员军事记者参与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宣传工作,深入抗战旧址、英雄连队、受阅一线,采访抗战老兵、英雄传人、受阅官兵,一次次被感染、被激励。
还记得6月的华北平原,阳光炽烈,麦浪金黄。我受领任务前往抗战老兵李小拴家采访时,正赶上他们村抢收小麦。他的小儿子李振恒开了辆载满农具的电动三轮车,到村口接我们。
80多年前,他的父亲也是在这片土地上,边耕地务农边展开英勇的敌后斗争。提起父亲,李振恒满是骄傲,语气中却流露出几分担忧:“老爹109岁了,几乎听不见,眼睛也不太好,不知道还能不能讲清那些事……”这也是我的顾虑。
李小拴家不大的小院收拾得十分整洁,老人穿着布衣、头戴草帽,佝偻着脊背坐在木板搭起的遮阳棚下,让人很难立即把他与烽火硝烟联系到一起。
李振恒帮我们转达来意后,老人一下变得有些激动,直起身握住我们的手。“打鬼子……我去过任丘、徐水、霸县(现霸州市)……”漫长的岁月带走了他的大部分听力和视力,让他行动和表达有些迟缓,可提起抗战,提起那些战斗过、胜利过的地方,他记得很牢。无需更多提问,他讲述着故事和细节,深深凹陷的眼窝中渐渐泛起泪光。
当时,我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逆光为老人打上了一圈光晕——这个朴素而纯粹的画面,定格在我脑海里,标注了又一个精神坐标。
同样是在华北地区,同样是年过百岁的抗战老兵,崔庆俊珍藏着许多与参军作战有关的老物件。物件背后的故事,儿女们从小就听,早已耳熟能详。
采访过程中,老人多次感叹“太久了”。80年,或许在历史长河中不算悠久,但对一个人来说却足够漫长。曾经身姿矫健的热血青年,如今已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但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我们提出为老人拍张照片,他的儿女们找出一身旧军装为他换上。老人被搀扶着站起来,胸前是成排的奖章,背后是他年轻时的军装照。镜头抬起,他的右臂随之举起,敬了一个军礼。
那一刻,取景框里的老人面庞苍老,却与背后旧照片中年轻战士的挺拔身影,隔着漫长的岁月重叠了。
除了拜访抗战老兵,我还走进不少英雄连队。在“杨靖宇支队”,我重读东北抗日联军的英勇事迹,感悟着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在“平型关大战突击连”,我抚过满载牺牲与荣誉的战旗,领会人民军队英勇无畏的信仰之力……我感动于英雄的故事从未被人遗忘,更感动于新时代官兵传承先辈遗志、续写时代荣光的奋斗精神。
因此,当我有机会采访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阅兵受阅官兵时,内心既激动又紧张。每一张笑脸背后,都有一段奋斗故事,都是一颗炽热的心。我从他们闪光的眼神中,读到了与抗战老兵一脉相承的忠诚与坚定,以及对胜利的渴望与追求。
成为时代的见证者,已是幸事;作为历史的记录者,更显珍贵。稿件刊发后,我透过那些泛着油墨香的字迹,清晰意识到:胜利的力量蕴藏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蕴藏在为强军梦奋斗的普通一兵身上。而每一名军事新闻工作者,亦可执笔为剑,将记录的强军故事永远留在时代的卷轴上。
新兵的眼泪
■讲述人 解放军报记者 梁凯杰

梁凯杰整理采访笔记。资料图片
几个月前,我到陆军某部蹲连采访时,列兵小徐睡在我上铺。他是个新兵,在连队却“挺有名”——身边战友都知道他的一个特点,爱哭。光我了解的,就有好几回。
填报入伍志愿时,小徐选择了西北边疆。登上出发的列车前,他发现平日严肃沉默的父亲此时竟红了眼眶,叮嘱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小徐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哭着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二回,节日将至,连长和指导员一合计,决定联系新兵家属录制祝福视频,给新战友一个惊喜。当大屏幕闪现出温馨感人的画面时,小徐扭过脸,战友越安慰,他的眼泪越是流个不停。
有人说他娇气,同寝室的吴班长不这样认为。他告诉我,小徐起初体能基础较弱,经常跟不上连队训练。有时练狠了,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拦都拦不住,可他从没说过放弃。“这样的新兵并不差,只是少了点信心。”吴班长说。
在吴班长的帮助下,小徐开启了属于自己的“进击之路”:白天加练体能,晚上补习理论知识。蹲连期间,我每次走进训练室,十有八九能见到他,还常见到吴班长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解动作技巧,俩人有时会把一个简单的动作练上好几十遍。
小徐还自己准备了个小本子,时不时拿出来写写画画,上面记录着每一次训练成绩。战友们闲聊时提到的训练技巧,也被他记下来,在后续训练中自己尝试。
作为上下铺,同为“00后”,我和小徐很快熟络起来。他喜欢看动漫,也喜欢追剧,对《士兵突击》印象很深,曾说:“许三多都能活捉袁朗,我也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兵!”
渐渐地,那些原本他认为难以攻克的难题,被一点点“啃”下来。“努力的过程很痛苦,但遗憾更让人觉得煎熬,不如勇敢拼一把。”看着成绩一天天进步,小徐脸上的笑容变多了。
有一天,小徐加练时不小心从杠上摔了下来,脑门上磕破了个口子,疼得眼泛泪花。但那段时间每次和家人打视频电话,他总是找角度让伤口不进入画面,乐呵呵地分享自己怎样训练、成绩如何提高的故事。
那一次,连队即将组织5公里武装越野考核,小徐愁得睡不踏实——虽然各课目进步明显,很多已经达到良好,但5公里武装越野成绩一直在及格线徘徊。
考核当天,在吴班长的加油鼓励下,小徐咬紧牙关冲过终点,成绩远超及格线。体力透支的他躺在地上,战友们围拢过来向他表示祝贺和肯定。看他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我想起他曾向班长和战友们的承诺:以后不会轻易掉泪。
作为入职仅2年的文职人员,我参与大项任务的机会不多,采访过的基层官兵还太少,但我想珍藏每一名官兵的眼泪与微笑,因为这背后,是新时代革命军人即使面对千难万险仍不轻言放弃的坚强与无畏,是一个个平凡战位上展现出“军魂永驻、初心如磐”的光芒和力量。
我想把这样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跋涉在祖国山河的纹理间
■讲述人 解放军报记者 吴安宁

吴安宁(右)采访高原哨所战士。资料图片
人难以控制生命的长度,但可以尽力拓展生命的广度。作为一名文职人员军事记者,我每一次跋涉在祖国山河的纹理间、每一次到访常人难以抵达的土地、每一次倾听受访者的故事,便是对生命广度的一次拓展。
“天阴沉沉的,海浪翻卷。深色的浪涛将舰艏高高抬起,又重重摔向海面,金属与重物发出的撞击声从舰艏底舱传来。我所处的舱室,抽屉与柜门发出规律的碰撞声。舱内舱外,几股声响交织在一起,在大洋深处合成一段复调……”
采访本上这段文字,记录了我第一次出海的经历。那是去年冬天,我随舰从某军港出发,南下执行重要任务。编队出行数日后,海况急转直下,整整一天一夜,除了值更人员,大部分人被这海浪“按”倒在铺位上。或许是首次出海比较兴奋,我对剧烈颠簸没有产生太多不适,便趁机到各个舱室走访。
在炊事班,我见到了正在帮厨的列兵王博文。“00后”的他原本生活有些迷茫,便下决心报名参军,选择了训练艰苦的海军陆战队。新兵下连时,他体能成绩较差,为了赶上战友只能每天加练。“努力不会骗人。我跑着跑着,就从吊车尾跑到了队伍前列。”任务前的选拔考核中,王博文各项成绩优异,成为任务编组中的20名新兵之一。
我俩一边削土豆一边聊。“训练挺苦的,但这种实实在在的痛和累让我感觉自己更有存在感。”波峰浪谷间,这名年轻的水兵也在经历着自己人生的风浪。我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希望等过几年,还能再听听他的感悟。
白令海峡的落日,黄海的海雾,南海的飞鱼……那个下午,我从不同官兵口中感受世界的辽阔,感悟使命的幸福。就像一名新闻行业前辈为我们授课时讲的那样:任何技术都无法代替迈开双脚到现场。
我分外认同这话。如果不到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我就不知道能够自由大口呼吸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那时,我所在的采访分队辗转于喀喇昆仑的哨所,途中下起了大雪,很快视野内白茫茫一片,很难分清哪是天边、哪是地面,只能沿着前车留下的车辙印前进。
到达哨所时已经过了饭点,我们本打算吃点自带的干粮,但哨所官兵还是给我们准备了热腾腾的西红柿打卤面。“上车饺子下车面。”炊事班战士告诉我们,哨所很少有客人来,这是指导员特意嘱咐的。
在高原,要把面条或者饺子做熟,着实考验炊事员的功夫。战士们话不多,但我们从一碗碗面条里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和心意。尽管因高原反应食欲不振,我还是吃完了那碗面。
隔天早上,我和哨所官兵一起巡逻,带队的正是边防连指导员魏旭鹏。出发前他反复叮嘱我,途中有任何不适,可以随时中止就地休整。为了保证体力和安全,他在队伍前后奔波,控制行进的节奏。一路攀谈,我们的话题逐渐拓展开来。
“我体能还行吧?没拖大家后腿吧?”翻过最后一个达坂进行休整时,我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压”住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有战士开玩笑说:“下次可以试试那条‘地狱’级别难度的巡逻路。”他抬手给我指了指右前方的一个隘口:“翻过那座山,再往前走就是。”顺着方向,我看到了一面砾石堆就的陡坡,隐约有些“路”的形状。“那个石头坡不好爬,要是没点技巧,爬一步退三步。”魏旭鹏轻描淡写。
那一刻,我的沾沾自喜化为对他们的感佩和些许心酸。我提出为大家拍照留念,他们咧着干裂的嘴唇笑得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别让家里人觉得我们在高原过得苦,我们现在条件还是很好的嘛。”在被边防官兵唤作“光明顶”的不知名雪山前,战士们互相搭着肩膀紧紧地站成一排。
一时间,我竟分不清是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山体更宏伟,还是他们的身姿更高大。
泥泞中的铁纪与柔情
——一名新闻工作者回忆首次参与一线救援行动
■讲述人 武警甘肃总队政治工作部新闻文化工作站文职人员 何永亮

何永亮(左)向基层战士了解情况。资料图片
前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山洪撕裂了甘肃榆中县的安宁。
晨光初现,我们抵达灾区,泥浆卷着断木残枝,在曾是农田的地方结成一道灰褐色的疮疤。
首次参与一线救援行动,我感到手中的相机似乎比往常沉重。“跟上!”站长拉了我一把,指了指前方跃动的“橙色”——那是武警甘肃总队官兵展开救援的身影。
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挪,每一步都陷进淤泥里,要用力才能拔出来。身旁一名上尉扶了我一把,我注意到他迷彩服被泥浆覆盖,眼底血丝密布,指甲缝满是污泥。
救援现场忙而有序。官兵三五人一队,有的清理淤泥,有的搬运物资,有的防疫消杀。我看见一名战士弯下腰从泥水中捡起什么,在水桶里清洗干净——那是个嵌着全家福照片的相框。他用袖子擦净水痕,送到专门收集受灾群众物品的临时房间。房间里,各类物品分门别类登记收纳。
午饭后短暂的休息时间,军医为手上磨出水泡的官兵挑泡消毒。路边果园,几棵梨树挺过了洪水,沉甸甸的果实压弯枝头,触手可及。在此清淤的战士,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摘。“班长说了,不能拿。”一名年轻战士拧开军用水壶,抿了一小口水,“这是纪律。”
下午,我跟随一支小队来到一个几乎被淤泥封门的院落。洪水来时,一位80多岁的奶奶被困在屋里,部队及时赶来把老人转移到安全地带。
战士们弯腰清理屋内的淤泥,奋战一个多小时,堂屋的水泥地面终于显现。大家收拾工具准备赶往下一处时,奶奶拉住班长沾满污泥的袖子,连连说道:“孩子们,你们辛苦了。”班长朝她敬了个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傍晚,部队集合整队,官兵动作迅速、口号洪亮,丝毫看不出已经连续奋战3天了。“他们是铁打的吗?”回程路上,我不禁发问。“救援行动不仅是对体力和技术的考验,也是一种信念的表达:无论形势多么严峻,挑战多么艰巨,人民子弟兵始终有攻坚克难的勇气、守护人民的决心和重建家园的力量。”站长说。
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我看到远处仍有光亮在移动——那是救援队亮着头灯连夜前往深山清淤。那一刻,我真正理解了,他们没有钢筋铁骨,但有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意志品质;他们并非不知疲惫,却能义无反顾地冲锋陷阵、奋战不息。这串光点在雨夜中闪烁,犹如璀璨的星光。
摄影:张 喆、陈 岩、臧乾雯、张 宁
制图:韩旭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