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踏访革命旧址和座座军营，探寻我党我军纯洁内部关系的源头活水——
“五湖四海”涵养清风正气
■解放军报记者 李建文 宋 逸 熊思琦
江风拂面，浪奔浪涌。
站在三峡大坝，记者俯瞰万顷碧水的壮阔景象：从三江源头，一条条细流汇入长江，横穿峡谷，汇聚成高峡平湖，产生雷霆万钧的巨大势能。
江水奔涌至赣北大地，一座英雄城赫然挺立：从南昌城头，一支军队汇聚起五湖四海的儿女，历经近百年奋斗，淬炼成无往不胜的钢铁力量。
穿越战火硝烟，踏访座座军营，一条朴素而深刻的铁律穿越古今：团团伙伙、“山头主义”是滋生腐败的毒瘤，而“五湖四海”、海纳百川正是涤荡淤泥杂质、涵养清风正气的源头活水。
一支部队的崛起和一种作风的传承——
平时不拉“山头”，战时能攻“山头”
晨曦微露，引擎轰鸣。雁门关外，随着空军航空兵某旅指挥员一声令下，战鹰直刺云霄。
“我们这支部队刚刚列装国产新型战机，从兄弟部队交流来不少飞行员和机务骨干。”训练间隙，指挥员向记者介绍，“他们虽非本单位‘土生土长’，却是新质战斗力生成的中坚力量。”
记者走进旅史展陈馆看到，这支部队在抗美援朝和国土防空作战中击落击伤敌机72架次，涌现出“李世英中队”、“二级战斗英雄”韩德彩等一大批英模集体和个人。
细数历史，一支由来自五湖四海的官兵汇聚而成的空中劲旅成长脉络清晰可见。
“我旅前身是新四军的一支部队。”解说员说，新中国成立初期，空军以这支部队为班底组建，不仅从全军各部队抽调一大批飞行苗子，还吸纳了解放战争时期整合改编的国民党军队人员。
“一切从战场上考虑，不顾一切取得胜利。”该旅江政委对部队历史如数家珍，“当时，部队秉持‘英雄不问出处’的原则，大胆使用各方人才，让来自不同阵营的官兵迅速融合，很快形成强大的凝聚力战斗力。”
“当年，我们组建几个月，就飞赴鸭绿江边参加抗美援朝作战。”解说员的脸上写满自豪，“队伍虽然年轻，却打出了让美军闻风丧胆的赫赫威名。”
谈起那段“空中拼刺刀”的战斗岁月，江政委感慨：“正是主动拆除部队界限、本位主义的‘无形山头’，才使前辈们迸发出无往不胜的战斗力，让对手发出‘中国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世界上主要空军强国之一’的惊叹。”
“平时不拉‘山头’，战时能攻‘山头’。”江政委说，“这样的传统深植于我军血脉之中，成为人民军队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制胜密码。”
该旅某场站东南角几十公里处，是著名的雁门关伏击战遗址。1937年10月，八路军第120师358旅716团发动雁门关伏击战重创日寇，取得继平型关大捷后又一个较大的胜仗。
熟悉这段历史的该旅官兵发现，就在雁门关伏击战两个月前，红军主力改编为八路军，红二军团和红28军组建358旅。
看着黑石头沟内一面青黑色巨崖上，“雁门关伏击战遗址”8个朱红色的楷书大字，江政委感慨地说，始终用海纳百川的胸怀凝聚来自五湖四海的官兵，才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凝聚起无往不胜的战斗合力。
这样的胸怀，要追溯到红二军团和红六军团的“木黄会师”——
1934年8月，红六军团奉命西征，寻觅与中央失去联系两年多的红二军团。穿越崇山峻岭，历经千难万险，两个军团10月在贵州省印江县木黄镇胜利会师。
会师后，双方从大局出发，主动向军委建议“两个军团应集中行动”。共同行动时，由红二军团指挥部统一指挥。他们开创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牵制敌军兵力，成功策应中央红军转移。
五湖四海聚劲旅，薪火相传谋胜战。作为一支战功赫赫的老牌空中劲旅，该旅历经多次转隶整编、改革重塑与装备更新，但始终坚持“五湖四海”的优良传统，在人才流动与力量整合中一次次实现战斗力跃升。
几年前，旅里担负空军战斗机飞行员改装承训任务，一批批飞行员来到这里加钢淬火。面对人机资源紧张、新老飞行员训练冲突的现实矛盾，他们不仅向兄弟单位输送多批优秀飞行员，还输送了这个光荣集体特有的胜战品质，助力多个单位如期改装。
“把自己培养的优秀飞行员，输送到其他单位，舍得吗？”面对疑问，旅领导坦陈心声：“独行快、众行远。我们输送了一批种子，空军却能收获一片森林，何乐而不为！”
一名干事的提拔和一位政委的警觉——
要团结，不要“结团”
这些天，陆军某旅张政委感到很“清静”——研究干部人事任免，没有人给他“打招呼”；干部晋升后，没有人给他发信息、打电话表达“感谢”。
张政委对这样的“清静”颇感欣慰：“说明大家的组织观念在增强，遇事相信组织、依靠组织，而不是托人情、找关系，寻求‘首长关照’。”
深化政治整训中，张政委在一堂“反对‘山头主义’，坚持‘五湖四海’”的警示教育课上，提起一桩往事——
一名机关干事提拔为教导员后，跑到他办公室，言辞恳切地说：“首长，没有您的关照，就没有我的今天，今后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明明是旅党委集体研究、按程序作出的决定，怎么能把功劳记到我头上？”对此，张政委严厉批评，“我们都是党的人，党让干啥就干啥！”
课堂上旧事重提，张政委语重心长地对官兵说：“如果我当时坦然接受、甚至默许这种感恩，就等于无形中在党内关系中掺入了‘江湖义气’的杂质，在同志之间划出了‘自己人’的圈子。”
“真正的革命者，从不将武装和资源视为个人的私产，更不会将自己的部属当作‘家臣’。”今年盛夏，张政委带领官兵到某县驻训。1938年7月，八路军第115师344旅在旅长徐海东指挥下，在该县町店镇打响了堪称“晋南地区平型关大捷”的町店战斗，一举毙伤日军约1000人。
驻训之余，张政委组织官兵到町店战斗烈士纪念碑祭奠，给大家讲起了徐海东“5000块大洋送中央红军”的故事——
1935年，经历长征，初到陕北的中央红军，补给奇缺。毛泽东写了一张借条给时任红十五军团军团长徐海东，希望他能借2500块大洋给中央，以解燃眉之急。
当时，红十五军团家底同样薄弱，面临伤病员过冬、战士缺衣少食等难题。然而，徐海东深知，中央红军若难度寒冬，革命大局将受重创。
看到借条后，徐海东当即叫来供给部长询问家底。当听说还有7000块大洋时，他立刻下令：留下2000，剩下的5000，全部送给中央！
“在徐海东心中，无论红十五军团还是中央红军，都是党的队伍，不是哪个私人的武装。”张政委提醒大家思考，“为什么我们党领导的军队能够做到不分彼此、守望相助，一家作战而众家火速驰援？而国民党的军队却派系林立、勾心斗角，一家被围而众家作壁上观？”
“因为我们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是建立在共同理想信念基础之上的。”张政委的话，引起大家共鸣。
“搞‘山头主义’的人总有一天会出事！”课堂讨论中，张国焘拉山头、搞分裂的可耻行径被官兵屡屡提及。
红军长征途中，红四方面军的张国焘把党交给他们负责的地区和领导的队伍当作自己的私产，培植亲信，排除异己，严重破坏了党和红军的集中统一。
“把个人和小团体的利益凌驾于党和红军整体利益之上，就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交流讨论中，一个历史细节令记者印象深刻：张国焘叛逃时，连一个警卫员都没能带走。
教育课尾声，张政委语气坚定地对官兵讲：“要团结，不要‘结团’。大家想一想，也可以互相问一问，咱们旅这些年的干部成长进步，有哪一个是因为攀附关系、搞团团伙伙上去的？没有！今后也一个不允许有！”
一次聚会的真相和一幢别墅的镜鉴——
战友之情，不能被私利捆绑
金陵古都，一座不起眼的营院，担负着为部队招标采购的使命。
作为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中新组建的单位，记者采访发现，该部官兵来自全国多个地域、全军不同单位。
该部王主任说：“在我们单位，没有复杂的关系网需要经营，没有沉重的人情债需要偿还，大家都心无旁骛投入到工作中。”
前不久，南方一家公司偶然在网上看到他们发布的某项目招标采购信息。公司负责人感到自身资质和能力完全符合要求，便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投了标。没想到，在没有联系任何人、没有托任何关系的情况下，竟成功中标。
事后，这家公司负责人感慨：“想找个人感谢都找不到门。”
作为这个单位的主官，王主任向记者讲述了一段曾经困扰他的经历——
那时，王主任刚上任不久，发现自己的电话多了起来。“打电话的人，不是以老乡，就是以战友和同学等名义来套近乎。”王主任苦笑道，“我心里很清楚，他们看重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中的权力。”
一次，一个退伍经商的老战友打来电话，说出差路过，想约几个老战友聚聚。想着战友大老远来，不见个面说不过去，王主任按时赴约。
谁知，这场看似单纯的战友叙旧，实则是对方希望他在某个招标采购项目中“多多关照”。席间，战友还提议建个微信群，“方便以后联络感情”。
回去之后，王主任就主动退出了这个微信群。
“你这样做，会不会让战友觉得不近人情？”面对记者追问，王主任坦言，“我不是不认战友，而是不认可这种被利益捆绑的关系。真正的战友情，应该在战场上生死相托，而不是假借战友之名结成小团体、小圈子，相互利用、谋取私利！”
王主任的单位不远处，坐落着一幢英式别墅。这里，曾是宋子文的公馆。
上下班路上，他经常路过这里，对这座公馆印象深刻。猛一看，矮围墙、茅草顶，似乎并不起眼，细了解才知道，其屋顶的茅草竟是从拉丁美洲进口的，客厅地板木料及沙发都是从外国进口的精品，连百叶窗也是舶来品。
每次看到这幢别墅，他都能想起民国时期“四大家族”的兴衰。
彼时，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以亲缘联姻为纽带，以利益捆绑结同盟，构建起垄断军政财权的特权集团。他们借助家族势力垄断资源，大发国难财，最终导致权力大厦崩塌，利益网络瓦解，树倒猢狲散。
“这些年查处的一些大案要案中，就潜藏着利益输送、权力交易，不仅破坏选人用人风气，更严重破坏政治生态、破坏党的团结统一。”王主任告诉记者，“深化政治整训，就是要剜掉山头主义这个‘毒瘤’，让团团伙伙无处藏身。”
少了利益羁绊，政治生态才能更加纯净。很多官兵告诉记者，在这个不论亲疏、不分地域、不搞“山头”的单位里，干部的晋升与评价完全凭德才、看实绩；招标采购不看来头、不搞内定，一切以资质实力为准绳，择优而用。
谈起深化政治整训中政治生态的深刻变化，王主任十分感慨：“从严纠风治弊、严惩腐败分子，形成了强大警示震慑，对大家是刻骨铭心的教育。现在，各种请托办事、拉关系走后门的电话和短信不见了，周末也清静了。”
记者手记
百川归海处，清气满乾坤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主席一再提醒和告诫广大党员干部，“干部都是党的干部，不是哪个人的家臣”“党内决不能搞封建依附那一套，决不能搞小山头、小圈子、小团伙那一套”“党内不能搞人身依附关系”。
纵观我党我军查处的很多贪腐案件，背后都潜藏着盘根错节的“圈子”“山头”和团伙的影子。历史与现实反复证明：团团伙伙、“山头主义”，是侵蚀党的肌体、滋生腐败的毒瘤，必须彻底铲除。新征程上，各级党员领导干部更要带头接受政治整训的淬炼，自觉筑起抵御歪风邪气的思想堤坝，让内部关系清清爽爽、规规矩矩，让清风正气充盈军营、涤荡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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