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在雪域孤岛悬崖下的军魂

来源:内蒙古晨报作者:齐晓英责任编辑:李娴
2016-05-03 10:55

每次有新兵下连,杜宏都会主动去接,他说自己熟悉这条道。王俊亮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下连队的情形,车开到中途时,一个高约3米,长约上千米的冰包挡在路中间,连长让新兵呆在车上,自己带着班长,用铁锹、油锯、铁镐愣是砸出一条小道。沿着砸出的冰道,车身倾斜着缓慢走过冰道,每次车轮打滑,跟在后面的 杜宏就与班长用身体顶住。50公里的路,行驶了4个小时,天黑时终于抵达连队,“到家了。”杜宏笑着对王俊亮一行新兵说,让王俊亮在寒夜中心里一暖。

战士王宪金怎么也忘不了在2011年10月发生的事情。

当天,杜宏带着他和另一名战士吕君楠检迹、追捕非法盗猎人员。一路上攀悬崖、穿林海,徒步走了8公里山路,接连捣毁了好几个地窨子和非法作业点。此时下起了雪,眼瞅着天要黑了,山高林密,再沿原路返回,太危险了。杜宏当即决定带队沿界河到下游的西口子哨所去,入夜,他们在岸边山脚下点起火堆取暖,林子里不时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狼嗥。为了让战友休息,杜宏一宿没合眼,一直在火堆前守护着战友。

2015年12月31日,是杜宏在伊木河停留的最后一天,战士们带着他的遗体走过哨所、穿过林海,走过他奉献了11年的伊木河的每个角落。

当天18时,杜宏的遗体将拉往根河火化。战士们整齐地列队希望送连长最后一程,看着载有连长的车辆驶出连队的大门时,战士们痛哭流涕。“成什么样子,让连长听见多不好,都回去。”强忍悲痛的指导员李东风在“训斥”完战士后,独自一人站在院内痛哭到天亮。

“连长离开后,我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有时坐在那里发呆,有时不知不觉就流泪了,有时恍惚中他好像就站在前面,我想和他说说话,可一抬腿他又不见了。”张利常常午夜梦回,泪湿枕头。

“我一直把连长冻僵的双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希望连长能缓过来……”杜宏所在连队的一名班长张利,与杜宏朝夕相处了10年,这个曾经父母都管不住的“臭小子”,却被杜宏征服。

“他化作山、化作树,成为战士心中的脊梁,成为伊木河的丰碑。”边防某团团长孙建国说。

3月5日凌晨5时,指导员李东风就起了床,他将自己的被褥叠整齐后,又将杜宏曾经使用的床铺被子整了整,将床单抹平。在这间宿舍,李东风与杜宏住了2年,在杜宏“离开”后,床铺一直维持原样。

“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媳妇呆的时间都长。”杜宏“离开”后,团里希望李东风换一间宿舍,但李东风却执意不肯。他每天为杜宏铺床叠被,希望某一天醒来,杜宏向往常一样坐在床边。

收拾完毕的李东风,走出宿舍,零下20多摄氏度的气温让李东风打了个寒颤,他先到营房、菜棚、马厩、训练场、锅炉房等地逐一检查,而此前这些事情都是杜宏一直在做。

等他来到马厩时,“闪电”抬起头看到是他,耷拉着脑袋并没有起身。“‘闪电’是杜宏最钟爱的战马,也跟杜宏最亲,每次杜宏来马厩查看,它都会欢快地起身用鼻息蹭一蹭杜宏的衣服。”在杜宏离开后,这位杜宏曾经的“战友”一直提不起精神,“都说马有灵性,估计它是以自己特殊的方式缅怀杜宏。”

一个直径约50公分、长约2米的树桩上,杜宏刻下鲜红的“我爱我家”的字样,一个放大版的地图立在哨所的前方,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士的家乡被鲜明地标注在上面。杜宏曾说,战士们如果想家来看看,就会觉得自己离家并不远。蔬菜大棚、哨兵的保温盒、连队拖地的水桶,连队的每一寸都留有杜宏的印记。“我们经常觉得连长没有走,他只不过是暂时外出了。”边防某连排长姜晋涛这样说。

眼眶泛红的李东风陷入回忆:“他常常说伊木河是我们的家,为了伊木河的家,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却亏欠了自己的父母和妻子太多太多。”杜宏在伊木河驻守了 11年,11年间他没有完整的休过一次假,没有回家过过一次年。

2015年,杜宏老家打来电话,医院为杜父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家人希望杜宏尽快赶回家。而杜宏也仅仅回家照顾了父亲15天,待父亲转危为安之后他便又赶回了连队。“事后,我们才知道杜宏的父母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但是杜宏却从来没有跟任何战友提及。”李东风说。

“我最近经常梦见伊木河,在那里杜宏微笑地等着我,翠绿的大树,清澈的河流,还有漫山遍野开满的杜鹃花。”张茜说如果时间允许,她会每年都去伊木河看看,看看这个丈夫付出所有的地方。

他与妻子恋爱10年,10年间两人由最初的几个月一封的鸿雁传书,到2009年伊木河有了时断时续的手机信号,仅靠着这些维系着两人的感情。10年间,他们定好的婚期因为杜宏的工作,被推迟过7次,只要是连队的事,杜宏永远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以连队为先。直到2014年2月,杜宏休假回鄂尔多斯与张茜拍婚纱照时,因李东风接任连队指导员一职,连长必须在场,于是,杜宏又放下了婚事筹备,连夜赶回连队,处理好交接事宜,才返回家中与张茜成婚。“我们从来不知道他呆的地方那么苦、那么冷,11年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杜宏年迈的父亲几次哽咽不止。“我并没有觉得他离开,觉得他还在连队 里……”

张茜时常忘记丈夫已离开的事实,每次有事情时,她会下意识拨通杜宏的手机,想跟他抱怨几句,但电话的那头却再也没人接听。

杜宏丢下年迈患病的双亲和相爱10年才在一起的妻子,撒手人寰。留给双亲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和妻子独守空房的悲凉。

一个大约40x50公分的箱子里,装着一顶军帽、一件衬衣、一双穿了4年的胶鞋、一沓子资料、两枚军功章、一身穿了4年的运动衣、一根背包绳、一个水壶、一个护肩、一个护腰、一身内衣、结婚证、学历证。这是杜宏留给伊木河最后的“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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