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思想战线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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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兴衰系于战:军事贵族的宿命

——世界军史纵横谈之四


■郑蜀炎

1901年,古老的欧洲在花团锦簇、急管繁弦中开启了新世纪——统治普鲁士及德意志200年的霍亨索伦王朝、统治俄国300年的罗曼诺夫王朝、统治奥地利600年的哈布斯堡王朝,分别进行了各种名目的庆典;就连葬礼也隆重得不同凡响——欧洲老祖母维多利亚女王的去世引得万国来朝;英王爱德华七世驾崩后,跟随灵车骑马相送的竟有9位欧洲君王……

不知他们是否意识到,此时的流光溢彩其实是夕阳的余晖。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这些在欧洲政治舞台上炙手可热的人物,有的战死沙场,有的皇冠落地,有的甚至家族覆灭……曾经风光无限的皇族贵胄,不可避免地从鼎盛走向衰败。

“贵族的秘诀在于动物学”,这是马克思对靠家族联姻和后代繁衍来延续所谓贵族血统一针见血的评说。贵族这个观念的分类产生于封建社会。为了争夺财富和土地,部落首领组织起私人性质的武装,部族间的厮杀便成为主要的战争形态,而家族与血缘关系则是招兵买马的重要依托。同时,由于部落没有“政府财政”,入伙者必须“自费”——自购武器、自备战马、自制军服……当时,重装骑兵是最具杀伤力的兵种,因此,只有拥有足够财力购置马匹装备并骁勇善战者,才有资格成为军团中的“骑士”。他们跟随领主攻城略地,最终以高回报率收回早期的投资——以军功换得可以封妻荫子的土地财产和功名头衔。因此,军事贵族是贵族最早的形态和身份认同。

王权与封建特权的共存关系,转化为不可触动的经济利益。在与生俱来的奢华与迷醉中,贵族家族获得了丰裕的物质资本和优渥的生活方式。可功名与享受捆绑得越紧,荣誉衰败得就越快。法国大革命风起云涌之时,贵族军官纷纷逃亡。这本不奇怪,蹊跷的是跑路的基本是骑兵军官,而炮兵军官几乎无人离队。为什么?可以成天穿着华丽的军服、留着漂亮的胡须骑马拉风的骑兵军官需要花钱自备马匹、自带马夫,于是骑兵自然就成了被有钱的贵族把持的兵种;而炮兵需要算弹道、测距离、装填火药,必须是数学、物理等方面的“学霸”,唯一的优点是不需要自己掏钱,也因此成为平民阶层无奈的首选(包括当时尚未成名的拿破仑在内)。

经济利益总是和政治立场连在一起。对特权的迷恋和对平民的轻鄙,使得贵族的荣誉发生了政治的畸变。以德国为例,当魏玛共和国走到必须在左翼和纳粹二选一的路口时,对军国主义有着天然亲近感的普鲁士贵族军官团选择了纳粹。尽管有一些贵族军官投身刺杀希特勒的行动中,但这并不能撇清其历史的耻辱。战后,盟军下令将象征着君王与贵族制度的普鲁士州从地图和制度上彻底抹除,这意味着将盘根错节数百年的普鲁士贵族集团连根拔掉。

当然,也不乏一些秉持着家族荣誉与传承的名门之后投身战场。有一个称呼很说明问题——佩剑贵族。浏览千年欧洲史,但凡重大战争,参战的各级军官中拥有贵族头衔者不在少数。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英国为例,贵族军官在战场上的死亡比例达20%,而平民出身的为5.8%;一战打了4年,平均每年都有上百名贵族军人阵亡。电视剧《唐顿庄园》的原型卡纳文家族,共有75人参军,其中13人阵亡。已官居内阁商业大臣的赫伯特竟然辞职去当战斗机飞行员,直至战死于索姆河战役……

令人唏嘘的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欧洲一些贵族家庭失去了本支继承人,更有3家贵族血胤灭绝。“赢得了战争,但失去了一代人”,无论是宿命还是传奇,史学家们都持这样的观点:一战史同时也是欧洲贵族的终结史。

既兴于战又衰于战,贵族的宿命留下的是历史的印记。它既不是今天许多奢侈品广告所渲染的“贵族风范”,也不仅仅是“旧时王谢堂前燕”的叹息。正如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所说:“最深的暗和最明亮的光,对我们眼睛起同样的目眩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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