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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父子兵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作者:邱 锋 责任编辑:杨凡凡
2021-06-15 19:14:04

永远的父子兵

■邱 锋

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父亲邱光华身为某陆航团特级飞行员、机长,在还有几个月就到停飞年龄和家中严重受灾的情况下主动请战,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飞赴重灾区,累计飞行50多个小时、63架次,运送物资25.8吨,转移受灾群众200余人。我当时在部队任汽车修理所副所长,主要担负物资输送任务,经常搭乘直升机到灾区投放救灾物资,转运伤员,有时也会遇到父亲。

记得其中一次,在完成了准备工作和交接仪式后,父亲的同事开玩笑地说:“哎哟,这不是上阵父子兵吗?”机组成员都笑了起来。地震后第4天,父亲才知道老家房屋被毁,年近80岁的爷爷、奶奶住进了窝棚。从地震发生当天起,父亲先后6次飞赴家乡茂县执行任务。一次抢运伤员时,机降点距家不足800米,在等待升空的间隙,他仍然没有离机回家看看。灾区的地形远比预想中还要复杂,但因为任务紧急,往往是只知道飞行高度就出发,升空以后再观察天气和地形条件。可父亲说,只要伤员在震区,冒死也要飞过去。

5月31日,父亲在执行任务时,突遇恶劣天气,不幸光荣牺牲。在寻找失事飞机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盼望着能听到父亲平安归来的消息。

6月10日上午,直升机残骸被找到,辨认父亲遗体时,人们在他飞行服上衣口袋的钱包里,看到了3张照片,分别是上小学、高中和军校时的我。从来不曾想到父亲会把我的照片随身携带,我一听说就哭了。

父亲和他的战友牺牲后,我心里非常难过。可是,身为一名军人,在国家和人民遭受重大自然灾害的时候,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和战友们去完成。我以父亲为榜样,以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为荣,所以,我必须选择坚强。处理完父亲后事的第二天,我不顾战友劝阻,投入到紧张的救灾任务中。

父亲生前对我说,他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批少数民族飞行员。1974年,周恩来总理指示,从新疆、青海和四川等省区的少数民族青年中招收100人进航校学习。父亲当时17岁,经过层层严格选拔,进入原空军第八航空学校学习,成为羌族第一个飞行员。父亲在部队34年,把部队当家,把飞行当作毕生的事业。“地面苦练、空中精飞”,这句飞行员们的行话,他一直挂在嘴边。视飞行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生活节俭,基本没有什么便装,经常是一身军装。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从来不会为了我上学、工作的事去“走关系”。他经常说:“有本事就靠自己,不要想着找我,我是一名军人,不能因为私事违背原则。”父亲心胸宽广,乐于助人。1999年9月,父亲得知,单位有一名年轻飞行员的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便主动找到上级说明情况,建议提前预支工资,并带头号召全团飞行员捐款,帮助解决孩子的手术费问题。后来,这名飞行员的女儿得到有效治疗,身体恢复了健康。时至今日,每当谈起此事,战友们依然为之感动。

父亲对我的影响很大。2017年,在基层任职期间,作为单位纪委书记,我与官兵一起,顺利完成单位全面停止有偿服务工作,受到上级表彰,年底荣立个人三等功。2018年,我转业后被安置在成都市某纪检监察室,成为一名纪检“新兵”。从部队练兵场到纪检监察阵地,变换的是岗位,不变的是初心。

父亲牺牲以后,家里仍保持原来的摆设。母亲说,就当父亲去执行一次时间很长的任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喜欢上了健身,有时还和朋友一起去爬山。我知道,那是她想借此转移对父亲的思念。面对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母亲选择了坚强,平时自己能办到的事情,绝不麻烦他人。

每当听说哪里发生灾难,母亲总会贡献一份力量。2014年8月,云南省鲁甸县发生地震,母亲捐出了1万元。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母亲时刻为患者和医护人员感到担忧,她一人去街道办,捐出1万元积蓄,用于疫区添置防护物资。妻子经常感慨道:“母亲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父亲牺牲13年来,党和政府一直很关心我们。母亲教育我要感恩组织,脚踏实地为党、为人民多作贡献。她常对我讲:“你父亲的牺牲重于泰山,要以你父亲为榜样,向你父亲学习。”

我现在儿女双全,父亲留下的家风家训一直影响着我,我也秉承父亲的遗志教育子女。儿子今年9岁,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很小就懂得“军人”两个字的含义,还是个十足的“小军迷”,唱军歌、敬军礼,有模有样。他对飞机尤其感兴趣,能说出很多型号的飞机及对应的基本性能,还能在数不清的飞机模型玩具中,一眼挑出他爷爷驾驶过的机型。儿子说,长大以后要像爷爷那样,做一个正直、善良、乐于助人的人,做一个为国家贡献力量的人。这一切离不开母亲的辛勤付出。她经常给孙子讲他爷爷的故事,指着手机中的视频、相片,告诉他:“爷爷是飞行员,为了救人壮烈牺牲了。”一次课堂上,老师组织学生们讲英雄故事,儿子很自豪地讲了他爷爷的故事。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13年了。每年的5月12日汶川地震纪念日、5月31日父亲的忌日和9月30日烈士纪念日,我们一家人都要到成都市烈士陵园祭拜父亲。我站在墓碑前,默默鞠躬,告诉天堂的父亲:“家中一切安好,您不用挂念。”父亲的一生初心不渝,坚守信念,用生命践行了军人誓言,用行动书写了军人的家风:热爱祖国、努力学习、踏实做人、勤恳做事、不怕牺牲。对于我而言,无论岗位如何变化,任务如何艰巨,父亲留下来的精神财富都是我为人做事的准则,是我勇往直前的不竭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