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坊,是“诱敌深入”战略方针的确定地、发祥地。“诱敌深入”积极防御战略思想,是中国革命克敌制胜的重要法宝。
寒冷挡不住我们追寻红色记忆的热情。隆冬时节,我一到袁河之滨的江西新余渝水罗坊,便直奔罗坊会议纪念馆、罗坊会议会址。
凝视着罗坊会议纪念馆序厅正面墙壁上的大型油画《罗坊会议的同志》,那一幕幕历史画面浮现在眼前。
山下山下,风展红旗如画。漫长岁月,有荣耀辉煌,亦有霜刀雪剑。
1930年初,全国10个省300多个县建立了大小15块农村革命根据地,红军达到了10万余人。然而,在共产国际“左”倾路线的影响下,“立三路线”盲目采取“左”倾冒险行动,命令红军攻打大城市,红一方面军久攻长沙不下。在这紧要关头,毛泽东果断作出撤围长沙,向萍乡、醴陵撤退待机的决定。
“百万工农下吉安”,红一方面军在回师江西,攻克萍乡、袁州、吉安,使赣西南根据地连成一片后,对于红军的行动方向,红一方面军内部的争议仍没平息。在向樟树、峡江前进途中,红一方面军又相继召开了峡江会议和太平圩会议,这两次会议仍没有统一思想。
彼时彼刻,蒋介石在取得了中原大战的基本胜利后,随即迅速抽调兵力,组织对苏区的大规模“围剿”,企图用3-6个月的时间消灭红军,并将重点放在中央苏区。
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如何通过总结围攻长沙、攻取吉安的经验教训,制定正确的军事战略以粉碎国民党军的进攻,成为红一方面军的当务之急。
战略问题是一个政党、一支军队的根本性问题。战略是从全局、长远、大势上作出判断和并决策。
登高望远,定向把舵。1930年10月25日至30日,毛泽东在罗坊主持召开中共红一方面总前委和江西省行委联席会议(史称“罗坊会议”),继续讨论峡江会议上争论而没有解决的战略方针问题。
陈列在罗坊会议旧址的史料记载,出席会议的有红一方面军总前委成员、军以上领导毛泽东、朱德、彭德怀和中共中央长江局军事部负责人周以栗,江西省行委、江西省苏维埃政府负责人等。
时任红8军军长的何长工曾回忆:“总前委对于‘立三路线’由开始的怀疑,到反对,再到最后转变到正确的路线上去,这个转变的正式形成,是在新余的罗坊会议。”
马克思主义最本质的东西,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就在于具体地分析具体的情况。简言之,就是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从红军作战的实际出发。
罗坊会议召开时,“急性病式的冒险行动”在中共扩大的六届三中全会上得到了纠正,但因交通不便,六届三中全会精神和决议未能及时传达到红一方面军。部分军团和军的领导人仍主张攻打南昌、九江等大城市。
恩格斯曾说:“无产阶级的解放在军事上同样也将有它自己的表现,并将创造出自己特殊的、新的作战方法。”
推开陈家闹村罗坊会议旧址的大门,恍惚之间,久经战阵、善于未雨绸缪的军事家毛泽东深思熟虑的分析萦绕耳畔:“在强大的敌人进攻面前,红军决不能去冒险攻打南昌”,“必须采取‘诱敌深入’的作战方针,“待其疲惫而歼灭之”。
实事求是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必然要求。毛泽东在罗坊会议上实事求是地分析了中国革命形势,作出了正确的判断,坚决否定了“立三路线”“轻装袭击”中心城市的冒险主义计划,提出了红军东渡赣江的作战计划。
朱德在会上完全同意毛泽东的意见:“我们不能以卵击石硬打南昌、九江,而是要东渡赣江到革命根据地内部去关门打狗。”“因为大前提还是敌强我弱……我们要避实就虚,‘诱敌深入’,以弱胜强。”
在罗坊会议旧址驻足、端详、凝思。毛泽东“诱敌深入”积极防御军事方针的确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经过一番思想争论交锋,才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最终在罗坊会议上确立,并取得反“围剿”作战的胜利。
罗坊会议旧址见证了红军战争史上一个重大转折点的峥嵘岁月。
会上,一些深受李立三“进攻路线”影响的干部质问毛泽东:“不打南昌、会师武汉,你执不执行中央路线?”他们坚持要在赣江西岸作战,提出“夹江而战”的主张。会上,两种意见相持不下,争论得十分激烈。
时任红三军团政委的滕代远后来回忆说:“经过充分讨论和毛主席以及中共中央长江局代表周以栗的耐心说服,我们接受了毛主席不去打南昌的正确意见。当然,我们的转变并不是开一次会解决问题的,而是毛主席费了很大的功夫,尽了最大耐心,开了许多次会,我们的思想才通了。”
罗坊会议旧址右厢房为毛泽东卧室兼办公室,左厢房为周以栗卧室。端详着毛泽东住室里那老式的桌椅、马灯,当年毛泽东谆谆善诱思想不通的红军将领、江西省行委的少数领导干部,详细说明“诱敌深入”道理的场景,仿佛在眼前交叠浮现。
任其事必图其效。毛泽东用通俗易懂的比喻和生动的示例说明“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并提出“只有丧失才能不丧失,不在一部分人民家中一时打烂坛坛罐罐,就要全体人民长期打烂坛坛罐罐。”
善于从战略上看问题、想问题,是红军将领的突出特点和优势。在毛泽东的耐心说服下,与会者完全接受了毛泽东“诱敌深入”的作战方针,增强了落实“诱敌深入”战略的自觉性和坚定性。
《彭德怀传》一书中记载,从长沙撤退后,彭德怀深感打大城市的做法行不通,因而在会议上支持毛泽东的立场。因为持反对意见的多系三军团的干部,当时,彭德怀这一票就非常重要。正如他自己所说“我这一票在当时是起相当作用的一票,站在哪一边,哪一边就占优势。”
1965年9月,毛泽东在约见彭德怀时说:“在立三路线时,三军团的干部反对过赣江,你说要过赣江,一言为定即过了赣江。”
领航征程,山雄有脊,房固因梁。在毛泽东的主持下,罗坊会议一致通过《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一方面军及江西党的任务的指示》,决定不打南昌、九江等大中城市,而是在吉安、南昌之间一带地区发动广大群众,筹措给养,同时加紧后方的群众调动与给养等筹措,准备与敌人作大规模的决战,消灭敌人主力,实现全省胜利。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争是最具不确定性的王国,打仗是最富有创造性的对决。10月30日,在获悉国民党军已开始对红一方面军和根据地进行“围剿”的消息后,毛泽东和朱德在罗坊发布命令,令红一方面军“诱敌深入赤色区域,待其疲惫而歼灭之”。
“先胜而后求战”,即在了解敌强我弱胜负情况的基础上,有充分的应敌准备,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有把握取胜而后应战。这就是“诱敌深入”战略方针的核心所在。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红一方面军采取罗坊会议确立的“诱敌深入”方针,共歼国民党军1个师部和3个旅约1.5万人,缴获多种武器1.2万件,胜利打破了国民党军的第一次“围剿”,取得了反“围剿”的重要经验。这是红军由以游击战为主向以运动战为主的战略转变过程中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在中央苏区第二次、第三次反“围剿”战役中,毛泽东坚持“诱敌深入”的战略方针,牢牢掌握了作战主动权,实现了劣势向优势、被动向主动的转换,痛快淋漓地打破了蒋介石对中央苏区发动的“围剿”。
毛泽东在他的诗词中诙谐地写道:“枪林逼,飞将军自重霄入”“七百里驱十五日,赣水苍茫闽山碧,横扫千军如卷席,有人泣,为营步步嗟何及”“地动天摇风雨跃,雷霆落,今日渠魁应活捉”。
罗坊,曾经见证过历史峥嵘。罗坊会议,是坚持推进中国革命走农村包围城市道路伟大实践的摇篮,罗坊会议制定的“诱敌深入”战略方针集中体现的积极防御战略思想是对马克思主义军事理论的贡献。正如党史专家金一南所说,这一人民战争的理论,在革命战争年代指导中国革命取得彻底胜利,而今,在朝着实现党在新时代的强军目标,维护国家安全的国防建设与斗争中,依然展示着其不可磨灭的光辉。
历史是最好的见证,让我们铭记这段历史,让时间留住会议的光辉,让罗坊会议一切从实际出发的精神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激发强劲动力!
( 作者系《江西日报》社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