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拔最高的机务站当军医15年,他仍不舍高原

来源:解放军报作者:张强 郑光伟责任编辑:张硕
2016-01-12 02:24

天边山上一棵树

■张 强 郑光伟

仓小宝/插图

一连几天夜里,许凌志宿舍的灯都彻夜亮着。需要交接的物品资料已整理得井井有序,自己多年高原从医的所感所悟也写了厚厚的一本,他知道,接任者拿到这些可以少走不少弯路。许凌志望着窗外静寂的夜空,15年来,自己曾多少次畅想着这一天,可今天当下山之路已摆在面前时,才发现这片给予了自己勇气、力量和成长的高原让他难舍难离……

红山河机务站海拔5120米,是全军海拔最高的机务站,担负着300多公里的边防通信线路管护任务。

许凌志,红山河机务站军医。一个普通干部,却经历着普通人不曾经历的不幸:儿子患有先天性残疾,母亲因病长期卧床,妻子又得了肾细胞癌……

作为儿子、丈夫、父亲,他对家人心有愧疚。然而作为军人,他就像高高山上的一棵树,不惧环境恶劣,任凭风吹雪打,始终坚守脚下的大地。

“咱爸快不行了,你快请个假回来吧。”2013年3月23日下午,大哥许志强打来电话时,他俩一个在淮河之畔,一个在阿里高原。

放下电话,许凌志的泪水无声滑落。1994年,由于交不起学费,他考上大学却不能上,参军来到部队。没想到,一下子被分到离家5200多公里的阿里军分区叶城留守处当兵。因无力供他上大学,父亲很自责,经常一个人抽闷烟。

2000年6月,在乌鲁木齐军医学院完成学业后,许凌志3次志愿申请赴阿里高原工作。当得知儿子去了全军海拔最高的机务站工作时,父亲很是不安,因为许凌志的大姐告诉他,父亲有一次说:“凌志不愿离家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呢?”这是父亲压在自己身上的又一座山啊!

天一亮,许凌志就往山下赶。进家时,父亲刚去世不到20分钟。憋了一肚子气的大哥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哽咽着喊道:“咱们兄弟姐妹数你有出息,可就你最不孝顺,平时没时间照顾不说,父亲临终你也不见他最后一面……”许凌志知道,这一脚踢在自己身上,疼在大哥心里。

2004年10月22日,儿子许旭冉出生了。几天后,当许凌志回到家,初为人父的喜悦变成了彻骨的痛苦与愧疚。

“凌志,儿子有先天性残疾,初步诊断为右耳外耳廓缺失,外耳道闭锁并伴有内耳发育不全、听力障碍,咋办啊?”妻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私下里,许凌志觉得,儿子的不幸是自己造成的。是啊,战友们都劝他,想要孩子一定在山下休养一段时间再说,可他没听。他觉得自己年轻,身体好,孩子生出来有残疾的概率非常低。事实证明,概率是很低,可对一个家庭来说一旦碰上就是百分之百。那个几乎没长出来的外耳廓是儿子身上的疤,更是他和妻子心头的痛。

2011年7月,一家人踏上进京的火车,住进医院进行第一次手术。晚上只能留一个人陪护。在儿子住院的10多天时间里,为了省下住宿费,许凌志的夜晚都是在公园里的长凳上度过的。

随后的两年,每年一次的大手术,花光了一家人的所有积蓄,也给孩子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聚少离多,儿子对爸爸一直不亲。即使他从山上打电话回家,儿子也不愿接。可许凌志不知道的是,平时儿子总是骄傲地对同学们说:“我爸爸是解放军,在很远很高的山上当兵。他是一个大英雄,虽然很少回来看我,但我很爱他。”

屋漏偏逢连阴雨。2014年5月初,妻子突然打来电话说,体检时被查出肾细胞癌。听到这个消息,许凌志觉得像天塌了一样。许凌志和妻子自认识以来,妻子说得最多的是:“你安心服役,我在家等你。”2002年7月,两人结婚时,许凌志家里穷,买不起房子,岳父就把准备给儿子结婚用的一套50多平方米的房子借给他们用。许凌志想着“等攒了钱再买”。可一晃10多年过去,承诺的东西一样也没兑现。

往事历历在目,妻子的病情可容不得他多想。确诊后,要立即进行手术,妻子怕花钱,要求在当地医院做手术。许凌志坚决不同意:“今生我欠你太多,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你去北京最好的医院。”

前年6月17日,从山上直接赶到病房的许凌志,见到苍白消瘦的妻子,心疼、自责,让他无语凝咽,但两个人还是手牵着手,互相宽慰,互相打气。

手术进行了将近3个小时,妻子的左肾全部被切除。妻子手术后第20天,许凌志就踏上了归队的列车。

2015年,只有初级职称的许凌志40岁了,已到规定的最高服役年龄。这些年,不是他不想进步,他也曾想找个理由调到山下团卫生队或大一点的医院去工作,以便有更好的发展空间。然而当他面对身边朝夕相伴的战友时,不舍得走了;面对对自己关怀有加的领导时,又不好意思提了。就这样,由于机务站编制所限,他不得不离开高原,离开边防,离开他工作了15年的军医岗位。

母亲、妻子、儿子都还要生活,还要治病,他很需要钱,可好强的他从不向组织开口。用他的话说,组织已经帮助自己很多了,个人的不幸不能拖累组织。于是,他决定留在喀什——这个偏远艰苦的边城。因为,在这里自主择业,他每月可以多拿近2000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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