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巷的女儿
■丁龙喜 张宏业 梁永刚
那年，籍尹来参加阅兵归来，在火车站受到战友们热烈迎接。玄周莹摄
5月的一天，武警吉林总队某部战士籍尹来一到家，家里立即热闹起来。大家争相围过来，摸摸他们许久未见的“女儿”。
家门口，“残疾人接待站”的牌子静静伫立。
籍尹来的养母籍雅琴现为吉林省四平市盲人协会主席。她虽然双目失明，但一直致力于服务残疾人事业，把家作为接待站，为盲人提供帮助。
一
20世纪80年代中期，四平市盲人钢铁厂的盲人有不少家庭居住条件困难，当时担任钢铁厂支部副书记的籍雅琴多方奔走协调。后来，吉林省民政厅和四平市民政局在四平市铁东区，为盲人们修建了集中住宅区。1987年，28户盲人家庭搬迁到这里。住宅区里有一条小巷，为了感激籍雅琴，大家给这条小巷起名“雅琴巷”。再后来，籍雅琴为其起了一个充满祈愿和希望的名字——光明巷。
40多年来，籍雅琴坚持帮助盲残人士。社区里有一对母子患有“马凡氏综合征”，医生诊断母亲杨晓杰活不过30岁，籍雅琴就多方呼吁社会给他们捐款。年近古稀的王秀华一家生活非常困难，丈夫身体不好，两个儿子都双目失明。2013年国庆节期间，籍雅琴原本打算到长春看望病重的母亲，临走前接到了王秀华打来的求助电话。王秀华的大儿子突发疾病，生命垂危，小儿子在家中无人照顾，丈夫不堪重负要轻生……籍雅琴立即赶到医院，把2万多元医药费交给王秀华后，又前去劝说王秀华的丈夫，帮助照顾王秀华的小儿子……
在籍雅琴的影响下，“关心人、帮助人”也成为籍尹来生命中的一部分。籍尹来13岁就成为吉林省四平市扶盲助残协会志愿者，她经常到盲人的家中打扫卫生、收拾家务。每逢节日，她还会给盲人们送去小礼物，被大家亲切地称为“爱心小天使”。入伍后，籍尹来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到吉林省孤儿学校看望孤儿，被学校聘为“校外辅导员”。
2016年12月，因为籍雅琴一家人数十年如一日向社会奉献爱心，关心帮助残疾人，籍雅琴家庭被中央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评选为首届“全国文明家庭”。
二
收养籍尹来时，籍雅琴夫妇已经年近半百。当时，籍雅琴虽然尚未完全失明，但丈夫尹世钟从小因为爆炸事故失去右眼和右手，生活艰难不言而喻。一位邻居曾劝籍雅琴夫妇慎重考虑，但只要看到籍尹来可爱的笑脸，夫妇俩就不忍心让别人领养。
籍雅琴一直有心脏病和眩晕症，白天到单位上班，晚上回家照顾籍尹来，导致病情加重。一次，她晕倒被送往医院。醒来后，她担心丈夫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籍尹来，全然不顾医生劝阻，立即赶回了家。
籍尹来从小体弱多病。为了更好地照顾籍尹来，籍雅琴夫妇曾把儿子籍尹超寄养在哥哥家多年。一天，籍尹来发烧，籍雅琴抱起籍尹来就往医院跑。因为下雨，加上视力微弱，籍雅琴不小心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头上鲜血直流，鞋子也陷在了泥坑里。最后，她硬是光着脚把籍尹来送到了医院。
籍尹来6岁的时候，开始喜欢跳舞。籍雅琴把籍尹来送去学习舞蹈，下课的时候，常常天色已晚。籍雅琴的眼睛天一黑就看不清，只能让年幼的籍尹来带路。母女俩经常不是走错路，就是被路上的石头绊一下，还有几次险些被汽车撞到。
功夫不负有心人。籍尹来12岁时就考取了业余舞蹈13级，还在全国性的舞蹈比赛中取得了优异成绩。
2006年，籍尹来的学校邀请籍雅琴作报告，籍尹来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天，听着籍雅琴的讲述，回想养父母多年的辛苦付出，籍尹来泣不成声。
2008年，即将上初中的籍尹来，比同龄孩子成熟得多，既是妈妈的眼睛，又是爸爸的帮手，家务活抢着干。当时，对于即将失明的籍雅琴来说，女儿是她最明亮的眼睛。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家里经常有许多盲人前来寻求帮助，籍雅琴往往要工作到半夜。为了让籍尹来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籍雅琴为她争取到了前往吉林省孤儿学校学习的机会。但籍尹来说什么也不去，她怕自己离开了妈妈，妈妈就看不见了。籍雅琴哄籍尹来说，电视台需要拍摄一个电影，需要籍尹来配合，这才把籍尹来哄去上学。
入伍后，考虑到母亲平时使用电话很不方便，籍尹来便将工资攒下来，给母亲买了一个可以语音命令的智能手机，以便她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及时向别人求助。养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籍尹来每天早晚都会给家里打电话，问问二老的身体状况。每逢休假，籍尹来一到家就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寸步不离养父母。来串门的盲人们都说：“来来休假了，家里就更温暖啦。”
三
2019年10月1日上午，籍尹来的家中挤满了盲人，唯一能看到光线的养父尹世钟不停地向大家介绍电视直播里的画面。当女兵分队出现的时候，大家屏住呼吸，倾听电视里传来的声音。
“来来，来来，我看到来来了！”尹世钟的一句话让屋子里沸腾了。那一刻，籍雅琴感觉心都要激动得跳出来了。
籍雅琴的父亲籍海楼是一位老红军，哥哥籍长国是军校教授，自己从小就有军人情结，但因为视力问题难以如愿。籍雅琴曾嘱托哥哥，一定要把儿子籍尹超培养成一名军人。如她所愿，籍尹超最终成为了一名军人。
2014年8月，籍尹来以优异成绩考上首都师范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她做出了当兵的决定。不少人不理解，但籍雅琴知道，女儿这是要替她完成梦想。
入伍前，籍尹来按自己身材相貌捏了一个穿军装敬礼的小泥人，送给了籍雅琴，告诉母亲如果想她了，可以拿出来摸摸。
籍尹来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做母亲的眼睛，带母亲看看祖国的山山水水。2017年底，籍尹来荣立二等功。武警吉林总队组织功臣去山东烟台某疗养院疗养。出发前，籍尹来向单位提出带母亲一起前往的请求，相关费用自己承担。考虑到籍尹来家里的特殊情况，单位领导同意了籍尹来的请求。
到了疗养院，籍尹来有了很多时间陪伴母亲。白天，她带籍雅琴外出游览，给她描绘旅游景点的样子。晚上回到房间，她就躺着母亲身旁，给她讲自己在部队的生活……
2019年3月初，武警吉林总队遴选推荐赴北京参加阅兵人员，籍尹来提交了申请。经过重重考核，她被组织推荐赴阅兵集训点参加进一步考核。而就在她准备出发前，籍雅琴眼疾复发。
“放心去吧，妈妈会照顾好自己，参加阅兵是你的梦想，也是妈妈的愿望！”籍雅琴给了女儿最大的鼓励与支持。
5月3日，籍尹来赶到某训练基地报到时，摆在她和同批报到的战友面前的形势十分严峻。其他队员从2月份就开始集训，她们要赶上进度，就必须加倍努力。随后不久，籍尹来又因为水土不服、心理压力较大等原因，突发急性扁桃体炎，高烧不退。
住院期间，想到其他队员正在准备第一次进入阅兵排面的考核，籍尹来心急如焚。在接受了一定治疗后，籍尹来回到集训队。那次考核，她没有进入受阅排面，成了预备队员。此后，不服输的她一刻也不松劲儿。第二次排面考核，她迎头赶上，成为所在集训队的正式队员。
后来的训练过程中，由于长时间用力踏步，籍尹来的左脚脚踝水肿，医生建议静养。
“不让我参加训练，那我干嘛来了，我一定要训练。”籍尹来忍着钻心的疼痛，让医生抽出患处的积液，短暂休息后，重新返回训练场。
正是有了家人的支持与鼓励，加上自己的不懈努力，籍尹来才有了后来在天安门前受阅的荣光时刻。
四
今年春节前夕，正在上班的籍雅琴突然接到女儿籍尹来打来的电话。籍尹来说，部队要一张母亲的照片，让籍雅琴配合到照相馆拍一下。籍雅琴赶到照相馆，发现不仅籍尹来在那等着，而且丈夫尹世钟和儿子籍尹超也在。询问后才知道，丈夫也是被儿子以同样的借口“骗”来的。面对夫妇二人的疑惑，籍尹超解释道：“爸妈，你们结婚30多年了，还从来没有拍过婚纱照呢。来来一直想给你们拍一张婚纱照，弥补你们当年没有拍婚纱照的遗憾。”籍尹来也连忙补充：“咱家的合照，不是工作照，就是活动照，大多都是请工作人员随意拍一张。我和哥回来一次不容易，咱们拍张照留作纪念吧。”就这样，一家四口端坐在镜头前，第一次拍了一张全家福。
拍完照后，籍雅琴不忘叮嘱兄妹俩，作为军人要时刻记得身上的责任。兄妹俩一致点头。
事实上，籍尹来也是这样做的。入伍近7年，她一直是战友中的榜样和标杆，先后被表彰为“全国优秀共青团员”、“武警部队十大标兵士官”，荣立二等功、三等功各一次。
籍尹来说，自己的愿望就是像妈妈一样，去帮助更多的人，回报国家、回报社会、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做好光明巷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