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达生,原名德荫,号绍棠,曾化名毅夫,1905年春生于河南省杞县城内一个书香门第之家。他自幼刻苦好学,崇拜英雄。14岁考入杞县甲种农校,17岁考入开封第二中学,不久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26年元月,韩达生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2月,被党组织派他回杞县开展工作,任中共杞县地委委员兼团地委书记。从此,他结束了学生生活,开始了职业革命的生涯。
1927年4月中旬,北伐军进入河南,豫东各县的军阀部队集结到了京广线上,正是举行农民武装暴动的大好时机。根据党中央在武昌召开的河南省武装农民代表大会精神,韩达生协助省农协主席肖人鹄、地委书记吴芝圃经过周密准备,领导杞县1万多农民武装于5月23日举行了暴动,24日拂晓攻克杞县县城。韩达生与肖人鹄、吴芝圃等人骑马率农民自卫军在市民的欢呼声中,秩序井然地开进县城。为扩大政治影响,这天上午在黉学院内召开了群众大会,韩达生代表中共杞县地委在大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阐述了农民暴动的重大意义,宣传了党的方针政策和革命目的。最后,他转身举手指着屋檐说:“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人们把目光投向屋檐,看见檐下居中悬挂着“大成殿”立式木匾,两边是雕刻的立体云龙和云朵,群龙穿云探首,圆睁怒目,利角高扬,张牙摆尾,腾跃欲飞。
“再看看大门口卧的是什么?”
人们不用看都知道是“棂星门”,门的四方抵柱下是四只巨石雕就的雄狮,或卷毛飘髯,英姿勃勃,悠然自得;或姿态俊逸,微闭双目,神情温和。
韩达生异常激动地说:“我们中华民族是东方的龙,是雄狮,世世代代都不堪忍受内欺外辱。现在,军阀混战,人民遭殃,我们人民群众不能当睡狮眠龙,要当醒狮飞龙,不能听任军阀们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我们要团结起来,推倒压在我们身上的大山,翻身解放,过和平、自由、幸福的生活。”
会场上响起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欢呼声。苦难中的人民从韩达生生动的演讲中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1927年7月,韩达生被调到共青团河南省委工作,改名“毅夫”。1928年10月,团省委常委吴旭卿叛变,党团省委再次遭到严重破坏,一大批党团省委领导人被捕。韩达生虽成为敌人追捕的主要目标,却一直在白色恐怖中坚持斗争。12月15日傍晚,被敌特盯梢跟踪了几天的韩达生走进家门,习惯的回头一看,大杂院门口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游动,他知道敌人发现了自己,沉着地对正在做饭的妻子孟维新说:“大门口有敌人,你赶紧收拾东西。”说完,韩达生把文件塞进了炉火正旺的灶膛里,脱下长衫,换上破旧的工作服,又贴上花白胡子,活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工人,然后对孟维新说:“到门口,敌人要盘问,我回答,你别吭。”
孟维亲明白丈夫的心思,点了点头:“中!”
趁着朦胧的夜色,韩达生携妻抱子向门口走去,其中两个特务截住了去路,用手电筒照着韩达生,看了又看:“你儿子呢?”
韩达生知道敌人上当了,说:“他正在屋里吃饭,我领儿媳去医院给孩子看病。”
特务们发出暗号,六七个黑影恶狼般扑了过去。
韩达生不敢怠慢,忙与妻儿向外走,雇辆人力车向东闸口急驰,脱险而去。
1937年初,中共豫西工委调韩达生和曲乃生同去洛宁县工作。曲乃生任洛宁中学校长,韩达生任该校语文教员。韩达生、曲乃生、贺崇升组成中共洛宁县县委,韩达生任书记。之后,豫西特委将洛宁县委改为洛宁中心县委,韩达生仍任书记,领导洛宁、宜阳、新安、渑池等县党的工作。
不久,韩达生发现大部分学生只顾死读书、读死书,国难当头,却不关心国家大事。韩达生感到县委当务之急的工作应该尽快启发教育学生提高爱国认识,激发爱国热情,才能投身抗御外敌的斗争。
深秋的一天夜晚,洛宁中学校园格外宁静。夜色中,几个人不声不响地走向校长办公室。玻璃罩煤油灯散出温柔的光。
韩达生看看人到齐了,清清喉咙,说:“同志们,老师们,今天,我们开会研究一下,学校的课程安排问题,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日本帝国主义已经占领了华北,全国大部分地方的人民都投入了抗日救亡活动,前天我调查了一些学生,他们却不知道日本鬼子来了,自己应该怎么办?问题严重呀!”
“老韩,你说咋办?”几个老师异口同声地问。
“县委研究了一个初步方案,就是除了数理化,只要能加入抗日内容的都要以不同形式的加入一些抗日内容。”
大部分老师都茫茫然,像学生一样听韩达生讲话。
“老曲,你先介绍一下初步打算吧!”
曲乃生翻开笔记本,瞅了大家一眼,说:“第一步先抽出三名老师具体负责课程改革。第二步,除增加时事政治课外,重点对语文、英语、音乐课进行改革。大家讨论一下,各抒己见。”
因为是新问题,讨论起来非常热烈,两个老师还争的面红耳赤,最后,基本统一了意见。
一天,韩达生正在与曲乃生研究新课程的实施安排,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袍马褂,足登云鞋的遗老走进来,阴阳怪气的说:“我的孩子说,你们要改革课程?真有此事?”
韩达生见来者不善,起身道:“有此事。”
“怎么改?”“增加抗日内容。”
“抗日内容?胡闹,学生就是读书的,管什么抗日不抗日。”
韩达生毫不客气的回答:“国难当头,大敌当前,中国人不向侵略中国的敌人斗争,还算什么中国人,不抗日就不是真正的中国人,助纣为虐就是汉奸!”
遗老听了韩达生的话,气得七窍冒烟,气哼哼地说:“好哇!我去政府那儿告你们!”
“他们来过了,蒋委员长发表了抗日的讲话,县政府也得让抗日!”
遗老气得直摇头,无可奈何地走了。
课程改革后,英语增添的内容为:天下穷人是一家,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困难当头,只有组织全国人民抗日救亡,才是唯一出路等。音乐课改为教抗日救亡歌曲。语文课增添了学习《解放日报》、《新华日报》、《群众》等党的报刊。增设了时事政治课,内容是《大众哲学》、《通俗社会科学二十讲》、《唯物辩证法》等。韩达生还亲自组织了抗日宣传队和剧团,在星期天组织学生去作抗日救亡宣传,慰问抗战军人家属。之后,又成立了洛宁农民抗日救国会、抗敌后援会、抗日军人家属联合会、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学生读书会、青年联合会等,洛宁很快出现了热气腾腾的抗日救亡局面。
1937年冬,韩达生等人开办了农村抗日救亡工作人员训练班。翌年夏,又举办了农村教师训练班。此时,日军大兵压境,中原危急,国民党河南当局号召各县成立国民义勇军。韩达生利用这个合法名义,开办了义勇军政工人员训练班。规定上述三个训练班的学习内容是中共“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群众工作、游击战术、政治常识等,先后为党培养了400多名干部,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均发挥了巨大作用。
1938年10月,国民党顽固派实行消极抗战,积极反共的方针,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反共高潮。洛宁县的形势也急剧恶化,国民党县政府以荒废学业为名,突然下令撤销了曲乃生洛宁校长的职务,解雇了韩达生、贺崇升、周声远等中共党员教员,让以雷炎为校长的一伙顽固分子接管学校。全校师生闻讯后非常气愤,痛哭流涕,不让韩达生离开学校。
韩达生想,国民党的目的是破坏抗日, 我们必须以此为契机,揭露顽固派当局消极抗日的真面目,动员更多的人投身抗战。韩达生与曲乃生等人经过详细研究,决定发动学潮。经过周密组织,学潮从10月25日开始,这天上午,秋风萧瑟,黑云压城,淫雨霏霏,洛宁中学停止了上课,几百名学生选出的代表,高喊着抗日口号,斗志昂扬地来到了县政府,要求保留曲校长,县政府不仅不答应学生的要求,反而把两个学生代表扣压了。其余代表们回到学校,见了韩达生,叙述了经过,韩达生与曲乃生等人商量后,对师生们说:“同学们,老师们,县政府扣压了我们的学生,就是要让他们的人来把持学校,我们的抗日事业就会付诸东流,毁于一旦。走,咱们全校师生都去,不答应就不罢休!”听了韩达生的话,全校师生更加义愤填膺,自觉组成了队伍,冒着秋雨,浩浩荡荡向县政府进发。来到县政府,学生代表上前交涉:“把我们的代表放出来!”国民党县长傲慢地瞪着白眼珠子不说话。几百名师生一齐高呼:“放出学生!撤换雷炎,保留曲校长!”
“反对磨擦,团结抗战,打倒顽固派,打倒雷炎!”怒吼的口号声在秋雨秋风中激荡着,响彻洛宁县城上空。广大群众闻风而动,潮水般涌向县政府。国民党当局见人越聚越多,恐怕事态漫延发展,难以收场,迫不得已,当场宣布释放学生,撤掉雷炎。校长由县长兼任。
师生们回到学校向韩达生等人汇报了请愿经过,韩达生说:“既然县长宣布了撤掉雷炎,就不能让他还留在学校。”接着组织了一个欢送雷炎大会,雷炎却赖着不走。趾高气扬地说:“让我走,妄想!”雷炎的嚣张又激起了学生们的怒火,震天动地的口号声又火山般爆发了,国民党当局出动了大批保安队员和武装警察开进学校,面对学生,对天鸣枪。愤怒的学生冲向敌人,赤手空拳与之博斗起来,同时高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不少警察主动后退。国民党当局只好下令让武装警察将学生推出学校。
第二天,韩达生又组织100多名学生到陕州国民党专署和流亡到洛阳的河南省教育厅请愿。沿途进行了揭露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真面目的宣传。洛宁反动当局怕上司怪罪,动用社会各方面的力量,让学生回校上课。学生们一个也不回去,令他们威风扫地,狼狈不堪。韩达生看看请愿目的已达到,以韩达生、曲乃生的名义发表了《告洛宁人民书》,斗争胜利结束。
这次学潮震动了整个豫西,各地反动政府到处捉拿韩达生。韩达生被迫转到农村开展抗日救亡斗争。1939年秋,上级调韩达生到睢杞太特委任书记。
为了组建睢杞太独立团,韩达生经常化装成小商贩,推着独轮车或挑着货物,走乡串户,有时扮成教师,身穿长袍,头戴礼帽,往来于城乡之间,动员组织青年投身抗日队伍,他走到哪里,就与那里的群众一起吃住。数九寒天,他在地上撒一层麦秸就睡。没有粮食吃,就嚼红芋片、花生饼充饥,有时连树皮草根也吃不到,就勒紧腰带,饿着肚子坚持工作。一天,他踏着冰雪泥泞,从杞县到睢县去布置工作,中途来到他妹妹韩德建的婆家,妹妹见他人瘦了,脸冻得黑青,手脚都冻烂了,难过得哭起来,韩达生笑着说:“为了打日本强盗,解救老百姓,我们吃点苦累,不算什么。”他谢绝了亲人的挽留,又钻进了风雪中。
翌年夏,暮色中的杞县南梁万籁俱寂,偶尔几声狗叫、蛙鸣过后,显得更幽更静。这时,紧张工作了一天的睢杞太特委机关的干部战士刚刚睡下,村子四周同时响起激烈的枪声,特委书记韩达生马上组织突围,待他要往外跑时,被扑进村的国民党八十一师的十几名匪兵围住,不幸被俘。同时被俘的还有太康县委书记刘振邦、太康县委委员郑杰、睢杞太独立团参谋闫斌、副官安卓然和一些掉队的伤病员、探亲家属等20多人。当天,他们被捆成一串,押往黄河区。来到新黄河边等船过河时,韩达生对郑杰说:“你们年轻的可承认是掉队的新兵,不能暴露政治身份。”根据韩达生的意见,各人都编了一套假口供应付敌人审讯。虽然每个人都受到了严刑拷打,都没供出特委机关和领导人。
韩达生一行人被辗转了几个地方后,都被释放了,因为韩达生承认是杞县的农民,被转交给流亡到黄泛区的国民党杞县县政府。此时国民党杞县的党政军头子裴子纯、丁建华、范景新等都是杞县人,早在大革命时期,韩达生就向他们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现在韩达生落到了他们手里,高兴得如获至宝,幸灾乐祸地说:“你们还是斗不过我们吧!”
韩达生冷笑道:“我们怎么斗不过你们?在睢杞太的大地上活跃着英雄的睢杞太独立团,抗击着日寇,保护着人民,你们贪生怕死,苟且偷安,躲到水茫茫的河套里,有什么可高兴的,可耻!”
三个反动头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过了会儿,裴子纯用关心的口气说:“你是个明白人,只要声明退出共产党,我们保证你安全回家。人生一世,活命第一。”
“对,对!”范景新连声附和着。
韩达生望着眼前这三个沾满杞县人民鲜血的刽子手,厌恶地说:“你们以为我会叛党吗?笑话!告诉你们,我从投身革命,加入中国共产党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想过叛党。”
这三个反动头子当然清楚,严刑拷打对韩达生这样的共产党员是没用的,只好耐着兽心用软的方法劝降。几天过去了没有丝毫收获。范景新恶狠狠地说:“别跟他磨时间了,弄死他算了!”
“对,这货被共产党的迷魂汤灌死了,弄死他,省得再费心管他了。”丁建华也同意早点杀害韩达生。
1941年7月15日深夜,深受豫东人民爱戴的优秀共产党员,韩达生被万恶的敌人秘密杀害了,他们害怕人民见到他们的罪证,将韩达生的尸体装入麻袋,坠上石头投入了黄河水中。韩达生遇害时年仅36岁。
韩达生英勇就义后,睢杞太地区人民长时间沉浸在极度悲痛中,豫皖苏边区领导为失去一个卓越的共产党领导人而婉惜。吴芝圃为失去亲密战友而痛心流泪。为了纪念他,1944年8月,豫皖苏边区将杞县、通许、陈留三县结合部命名为“达生县抗日民主政府”。
(梁春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