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与信仰
伫立在一大13位代表的照片前,简短的履历中的一个数字让我难以忘怀——他们中有5位是办报编刊的,按今天的说法就是媒体人。
这是一个志在开天辟地、重塑国家的政党,但在一大会址我清楚地看到,他们手持的武器,唯有一支笔。
当时有一首在进步青年中流传的小诗:“南陈北李,两大星辰,漫漫长夜,吾辈仰承。”南陈者,陈独秀也。标志着中国新文化运动开端、哺养一代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精英的《新青年》,中国共产党第一本理论刊物《共产党》,都是在他狭窄局促的斗室里编辑的;北李者,李大钊也。他发表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是中国第一篇较为完整、准确地介绍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文章。“远方”(共产国际)的代表也是循着此文前来造访,并商谈组建中国共产党的……
中国共产党的创建者,也是马克思主义的传播者。无论是《劳动界》《新青年》《共产党》《向导》《劳动周刊》……这些“将新思潮切实传播到劳动界”的普及性报刊,还是《马克思全书》《列宁全书》等系统介绍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理论书籍,皆如鲁迅先生的评价:颇不愧旗帜鲜明。
那时,传播马克思主义受到的白色恐怖威胁时时存在。1920年8月,陈望道译出了第一个中文全译本的《共产党宣言》,初版印刷1000本很快卖完,再版的广告式短文,只能巧妙地刊登在国民党人主办的《民国日报》上;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将共产国际的文件打印在丝质衬衣上,穿在身上才得以过关;女共产党员杨学敏将《党史教程》包装在当时的流行小说中,躲过了敌人的搜查……
我们党创造“地球上最大政治奇迹”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两个字——“信仰”。而在经历了一次次血雨腥风之后,当这些握惯“笔杆子”的手,遵循自己的信仰,同时握起了“枪杆子”时,这个党就拥有了战胜一切敌人的力量。
绰号与道路
有一些称呼让遥远的历史和精神谱系鲜活起来——好几位参加一大的代表,见面皆以“老西”相称(英语里共产党的简称CP);在他们的书信中,时可见到一串“00000”——这不是密码,而是代表“共产主义者”。
在建党前后的一些会议记录中,但凡陈独秀发言,皆冠以一个“老”字。当时参加一大的13位代表,平均年龄28岁,恰好是毛泽东当时的年龄。所以,40岁出头的陈独秀总被称为老先生、老头子。“五卅”运动期间,陈独秀有一次被工人纠察队当奸细抓了起来,押送到上海总工会。总工会负责人刘少奇乍见一愣,接着就“老先生”长“老先生”短的聊起来,既没有暴露其身份,又表达了对他的尊重。
毛泽东则用他独特的语言风格,给几位满口俄语,言必称国际的人起绰号为“洋房子先生”……
“风流期共赏,同征此时情。”这是党的一位早期领导人送给毛泽东的诗句。然而,他并没有一路“同征”。令人错愕的是,这些相识相知的同志曾为了同一个理想坐在一起,起身后却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不仅有消沉与失意者,在这些党的创建者中居然出现了叛徒与汉奸。
曾在“历史的草稿”上留下记录的人,有的会被历史轻轻地抹去。久久地瞩目着那一张张因岁月流逝而模糊的照片,想起了这样的诗句:“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解放军报》2016年06月30日 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