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故事|保障兵老张,20年前曾是一名主发射号手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作者:胥家豪、韩光、北乔、冯斌责任编辑:宋丽丽
2020-07-15 08:28

天际一颗星

■冯 斌

高原离天很近,每次声响传得都极远,偏我嗓门又亮,声如咆哮,战士们都叫我“哮天犬”。

你没猜错,我是高原哨所的一条军犬。

有了这大嗓门,我当仁不让地成为边防连啦啦队的“队长”,当然是光杆队长,因为这儿兵很少。边防连的3号哨所和林场的卡站满打满算9个兵,篮球比赛都凑不够人数,每每都拉上我这条大名鼎鼎的军犬当外援。虽说阵容寒酸了点,可队友们和我冲锋陷阵,身姿怎一个奋发了得,看——球挥洒出漂亮的弧线,我的尾巴也不觉摇晃出幸福的形状。

高原哨所停驻了太多风景。一到冬天,这儿的兵眼睫毛上都凝着冰晶,面膛被冻得通红。那一刻,我好心疼他们——不像我还有满脸毛,能遮挡风雪。我还见过来高原演出的文艺轻骑队,嗓音像银丝线。她们扛着高原反应演出,像极了绽放的雪莲。那天我欢呼叫好,口涎纷飞,嗓子都哑了。

这就是我,这就是边防连的3号哨所。

这里最让我亢奋的便是夜半哨声。深夜时,“嘟——嘟嘟……”一响,紧急的哨声直直闯入我的小卧房,我就立刻竖起天线般的耳朵,捕捉这阵急促的哨音。虽然隔着房间,但在哨音的每一个间隔里,我都能勾勒出战士们整理被装的画面,在每一声响动声中,都能触摸到作战靴“嗒嗒”触地的节奏。这声音清晰到神经的每个纹理都颤动,简直比世间所有声响都动人。

大雪又封山了。

大伙把剩余不多的肉分给了我,我又于心何忍呢?胃就是这时候饿坏的。胃反酸时,战士大杨就给我灌小苏打水、喂面起子,很快抑制住了胃酸。

我感激他、钦佩他,并发誓要报答他。那次巡逻,不期然林场着起大火,他扑进烈焰中抢救设备,出了火域后,才发现枪遗落在火势中央。我拔腿就奔进火焰中,顾不得疼痛,叼出了他滚烫的枪。那一刻,他抚摸着我的头,眼里泛着泪花。

可是,如今再也听不到他的话了。又一次林场起火,他奋不顾身闯入火海施救,因为风向突变,被一股猛然蹿起的火舌击中。他倒下时,没力气说出完整的话。我急疯了,用嘴拖着他的衣领却无济于事,望着他嘴唇艰难地翕动,却无法读出他的唇语——那可是他的临终遗言啊!我急得泪水滚滚而下,沾湿了满脸的毛。

我常做关于他的梦,梦到他孱弱的唇语。醒来却只能淌着泪陷入关于他的回忆中。他总和我讲他的心事,我极认真地倾听,眼窝渐渐发潮了。“把我当知心朋友就好了。”我心底默念着,并想着和他永远并肩战斗下去。

可他却永远离开了。听战友说,他化作了天际的一颗星,于是哨所的夜晚多了这样一帧画面:星空下,一只半蹲的军犬,定格在天地寥廓处。

浩瀚黑夜,因为星空而不孤单。凝望着星辰,我仰面而泣,呜咽不语。我觉得我离大杨真的很近很近,我对着天际狂吠不止,期望他能听到我的声音。

(插图:李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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