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下车的那刻，最美丽的风景就是母亲的身影。可我在拥抱母亲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母亲耳廓上残留的墨色，或许是理发师在染发时的小小疏忽，或是母亲着急的原因，但却是对我整个世界的侵染。我知道每次休假回家之前，母亲都会染发，因为长年的劳累导致过早的衰老，但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母亲用的染发剂是最深的墨色。瘦削的身躯，憔悴的脸颊……
记忆中还能在田间劳作的母亲，怎么就苍老成今日眼中的模样？或许这就是我一直逃避的事实。我不敢相信事实，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跟往常一样喜庆的我，见人就打招呼，好像看不见她现在的样子。可是生活就是生活，时间就是最公平的法官。午饭的时候桌上那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让我很是疑惑。我没有问母亲，母亲也很默契的没有对我解释什么。
直到有一天，姐姐带着外甥来看探亲休假的我。我好奇的问：“姐，你知道桌子上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是谁的吗？”姐姐告诉我说：“那是母亲的。就在今年2月份，母亲突然晕倒在地，在医院住了很久，病情很严重。当时家里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去看望母亲，唯独只有你一人不在，母亲说，不要告诉你，说你在那边忙。”未等话音落下，压抑了一整年的情绪就已经逆流而上，毫不留情的撕碎了我整个人的理智，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只有无尽的自责以及恐惧。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母亲照片（左一）
休假那段时间，我尽量表现得没有任何异常，和以前一样。但在家陪着母亲的时候，心里的思绪却杂乱无章。曾几何时，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经常围着母亲，伴随她的左右，母亲就会永远定格在我记忆里年轻的时候，可是我不在的时间呢？忽然，此想起此前看到过一段视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手机，坐在那里失声痛哭，路人问他为什么哭泣，他说：‘手机坏了，我拿去修，店里的修理员告诉我，我的手机没有问题。那我为什么接不到儿女的电话呢？’”殊不知，远离儿女的父母愿望和要求并不高，每次听儿女们的声音，就是他们在异地生活的动力。从那以后，我的休息时间里不再是玩玩玩，更多的是花在微信里的视频通话功能。有父母的地方才有家，母亲还在的时候就能说自己是孩子，母亲倘若不在了，你又能跟谁说：“宝宝心里苦呢？”
假期结束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坚持要到机场送我，但被我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天气太热。我已经长大，回家的路和离家的路，随着一趟趟的车辙，深深的烙印进了我的心里。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记忆，最牵挂的是那道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身躯……偷偷的回望着她的影子，千言万语只化作一滴小小的泪花。
小时候总想着要逃这片熟悉到厌倦的地方，越远越好，以至于上学的时候周末都不想回家。等到现在，身在军营的我只有一年一度探亲休假的时候，才发现，家是最坚硬的地方，却比眼泪还脆弱。作为一名军人，我们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就害怕手机上那个最熟悉的未接来电。每次通话，告诉父母：“这边很好，请勿挂念”。
转眼间，这是我入伍的第五个年头了。以前总觉得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很多，等到自己安身立足，等到自己成家立业，等到自己一切顺利，就可以安心的陪着母亲老去，弥补这亏欠的岁月。可是我们可能忘了，时间是最无情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啊！”当我在自己的军旅路上拼命奋斗奔跑的时候，年轻的母亲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犹如一株挺拔的树，在不知不觉中，掉光了自己所有的叶子，皲裂了自己整面的树皮。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从小家庭穷困，兄弟姊妹6人，她排行老三。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为人老实忠厚、做人低调，平日里向来都不太重视穿衣打扮，可是在我面前却毫不“谦虚”地提及她豆蔻年华的靓丽。我想她也是爱美的吧！只是因为环境和条件，让他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她也想被人宠爱，被老公宠，被儿女爱。可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一切从简，等到我回家的时候，一切却又变得隆重起来了。这么多年，母亲一如既往对我真心想待，用尽所有温柔的方式来表达着自己的心意。而我又做了什么呢？
不管在外是怎样，钱有多少，回家之后只有一个身份：孩子。休假回家，是军人表达心意、彩衣娱亲最合适也是最后的时期。每次休假，你是否记得父母最激动的时刻是看见你的第一眼。回家是最好的问候，常回家看看，莫要让子欲养而亲不在成为抹不去的墨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