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历史不容虚无
无论受到怎样的评价,得到怎样的对待,贺敬之都抱有不变的信念。“‘文革’后期,我被送到首钢‘监督劳动’。离开家的时候,我和爱人(编者注:贺敬之夫人是著名作家、诗人柯岩,2011年去世)重复了那条毛主席语录,‘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党只是想教育我们,不会抛弃我们。”“延安整风期间,就算被整成了‘特务’,我也只是问了句,‘我都成这样了,组织上分配给我的工作我还能继续做吗?’”正如贺敬之所坚信的:他被首钢的工人们保护了起来,阴霾渐散,太阳重升。
贺敬之在延安时期写过秧歌剧《周子山》,讲了一个农民出身的地下党员在党内受到了批评,不满意了,就跑到国民党那里去了,当了土匪,最后被逮住了。现实中,共产党队伍中也曾出现过张国焘等人,因经不起考验而叛变。
“既然你参加革命了,革命当然要审查你,革命还要对你提要求,革命里还有纪律。”“延安的革命前景是光明的,但生活是艰苦的,国民党对陕甘宁边区实行经济封锁时,延安的日子很难过。”“革命队伍里面也有黄克功,老百姓里面也有二流子。”贺敬之认为,这些对知识分子都是考验。战场上出生入死,敌人的拷打、诱降,同志们的批评、审查甚至冤枉,都会影响革命者和知识分子的主观世界。变化不是一次就完成的,而是一次又一次触及灵魂,最后认清主流、支流、发展方向,形成牢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贺敬之经受住了考验。1956年,在“胡风案”中被隔离审查和处分的贺敬之刚刚重获自由,就接连创作了《回延安》《放声歌唱》,这些作品直到今天都是经典之作——“手抓黄土我不放,紧紧儿贴在心窝上。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放声歌唱吧!大声些,大声,大声!把笔变成千丈长虹,好描绘我们的时代的多彩的面容。让万声雷鸣在胸中滚动,好唱出赞美祖国的歌声!”有些人不理解,问他:“你怎么有那么大的劲头啊?”
贺敬之回答:“我对革命没有抱怨,心态是平衡的,对党、对人民我是忠心耿耿的。”正如他后来在给女儿的信中写道:“自奔投延水,流汇黄河,滔滔万里,虽百曲千折,从未悔少时初衷,更不改入海之志。”
“我们的革命队伍里有很多这样的好同志。他们经历了生死考验,很多都已经去世了。”说到这里,贺敬之有些动情,“给胡风第二次平反前,我从一个会议上得知‘胡风集团骨干分子’阿垅临死之前在监狱里写了篇东西,意思是,你们搞错了,错误是严重的,很有可能在我死之前你们还没搞清楚,还不能纠正,但我对革命有信心,很多事情终究会搞清楚的……我当时眼泪就流下来了。”1978年1月,贺敬之出任文化部副部长,走马上任之际就按照中央的精神,着手为胡风、冯雪峰、丁玲等一大批文艺界人士开展平反工作。
他认为,我们确实走过弯路,但不能因为走过弯路就彻底否定过去、否定革命、否定历史。“这种‘去革命化’的历史虚无主义要引起我们警惕。”贺敬之说,“有些所谓的知识精英居然在公开的刊物上全盘否定毛泽东领导的延安整风和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还有些人认为新文化运动把中国的传统彻底断裂了,认为中国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以致偏离了世界的‘普世价值’,认为文学艺术天生就是要反体制的……但是,真实的历史不容任性篡改,历史恰恰证明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和新中国建设的巨大成就,都是与不断发展的毛泽东思想分不开的,共产党执政是历史选择的结果。”
贺敬之的创作遵循现实主义风格,并不刻意回避矛盾,但总能穿过阴云看见阳光,如他在《放声歌唱》中所写:“我们共和国的道路并不是一马平川,面前还有望不断的千沟万壑,头上还会有不测的风雨……迎接我的啊,还有无数新的考验,而灰尘和毒菌还会向我偷袭。但是,我亲爱的党啊!请你相信——你曾经怎样地带领我走过来的,我仍会怎样地跟随你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