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揭秘:解放军胜利的秘密

来源:《军队党的生活》杂志作者:李钢林责任编辑:刘秋丽
2018-11-07 12:15

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张灵甫在网上很火爆,是网上的红人。网友都说张灵甫的照片很帅,粉丝者众。

他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后投笔从戎。黄埔四期,与林彪同期同学,最后为国军整编第七十四师师长,国民党中将军衔,“国军”名将,“国军忠烈”。

他虽是师长,其实整编师实为军,可谓军长,七十四师系当时国军“五大主力之一”。张骁勇善战,一九四七年死于孟良崮战役,时年四十四岁。

他留下了很多照片,但未见其标准照。

那些肖像照,而今看来也非同一般,不论用光、角度,还是扮相,都是一流,猜当年给他拍照的那个摄影师、摄影屋、暗房洗印、裁剪等都非同一般,今天看来也是精美,帅气了得。

那个年代能照这么多精美的肖像照的,非一般人。那个年代照肖像照为奢侈品,张的时代炮火连天,他有机会照这么多“高大上”的肖像照,当属“国军贵族”。

他有过四次婚姻,亲手枪毙过一个妻子,当时全国哗然,闻名天下。他曾多次征婚,其乡党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等国民党高官替他张罗,曾与孔二小姐相亲,照这么多肖像照,并不为怪。

当时共军的将领是没有肖像照的,一方面是当时很困难,居无定所,转战东西南北,就是进不了城,何谈肖像照?另一方面,国军对共军将领皆有明码标价,并全国通缉“匪首”毛泽东,标价一亿元。所以,现在想找一张共军将领当年的戎装肖像照,很难很难。

对比一张共军将领的照片。是解放战争时期刘伯承的照片,拍摄时间应是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他正在会议上作南下大别山四个月的战斗总结。此时,他是晋冀鲁豫野战军,即刘邓大军的司令员,当时没有军衔。

他穿的棉衣,是他自己裁剪、自己缝的。

当时刘邓大军十二万人没冬衣穿,又没有后方,孤军南下大别山,怎么办?刘说,那就我们自己做。

指战员说,没有布和棉花,怎么办?刘说,那就去打几个镇子,于是就打了,于是,就有了布和棉花。

战士们说,布和棉花穿不上啊?怎么办?刘说,那就自己做!

战士们说,白布做衣服,像戴孝。刘说,那就染,用草木灰,灶坑里抓一把就行。于是,布就染好了。

战士们说,染好了布也不能穿啊。刘说,那就自己做!

战士们说,会打仗,但不会做棉衣,从来没做过。刘顺手拿了一个粗瓷大碗往布上一扣,照碗口画了一个圈,然后把布剪除,说,这就是领口。并命令道:全军每个人,自己做自己的,做了自己穿,不做没得穿。

于是,全军就有冬衣穿了。

照片中,刘穿的那件棉衣就是刘本人自己缝制的,战士要给他缝,刘说,自己缝自己穿,你缝的不如我。

那顶帽子也是他自己做的,没有帽檐,于是就搭了一个边,当帽檐。

刘伯承在抗战时期,是一个师长,一九四七年秋,刘已五十多岁了,还是半盲,一只眼睛是瞎的。他率晋冀鲁豫野战军十二万人南下大别山,就是那个著名的千里跃进大别山的故事。

出征之前,毛泽东电报说:“要做好经历如长征般困难的思想准备。”刘邓率十二万人南下大别山,七个月后离开大别山时不足六万人。

刘在军中资格很老,但他一辈子喜欢别人叫他“师长”。“师长”在中文中,除了是一个军职的名称外,还有一层意思:老师和长辈。

刘对当官不是很感兴趣,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主动要求,在南京军事学院当了一个院长。

还有一张老照片,是当年淮海战役中被俘的国军将领黄维。

黄维他换装了,他在决定逃亡之前穿的是另一套军装,中将军衔。逃跑时换成了士兵军装。

当年国军将领在战败逃亡时几乎全都换了士兵的军装,甚至提前就叫人准备好了。没换的,极个别,也是实在没有时间了。

有一点遗憾,照片上看不出来,黄维的左兜里有一包美国的“骆驼牌”香烟,右兜里有一包美国的牛肉干。他拿“骆驼牌”烟抽,还吃牛肉干,解放军战士就是凭这一点把他扣住的,还有他右手上的那块金表。

其实,战士的眼光是很贼的,他们很注意观察他们的上司:那个当官的是什么样的人?靠谱不靠谱?“坏人”还是“好人”?跟他混有前途吗?那时是战时,这是要命的事。

看到这些老照片。如果你是一个战士,或是一个学生,或是一个农民,如果你参军当兵了,你会怎么想呢?上面几个人,你跟谁?谁靠谱呢?

七十年过去,而今看来,当时的“国军”内确实不乏像张灵甫这样的优秀将领,军事素质很高,战略战术很懂的。蒋介石麾下,美国、英国、法国著名军校的海归者不乏其人。蒋主要依靠的是黄埔生,皆为军中精英。

相比之下,当时共产党的军师团干部主要都是从战士干起来的,其中相当多的人最初不识字,参军后学的,他们是在长期的战争中历经考验,逐步成长起来的,其间或有短期培训。

皆无学历,但都有战伤。

两军作战,统帅和将领们的战略战术或叫战役战术当然是第一位的,生死攸关,胜败所系。

比如,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句话源自《三国演义》,世人皆知,这是战略也罢,是战术也罢,可谓高明。而今叫“斩首”。

七十年再回首,当年国共两军交战,战略战术高明与否还在其次,再说,战略战术也是因时因地因对手不同而变化的,你可用,对手也可用。

当年,毛泽东甚至把他写的《十大军事原则》登载在报纸上,公开告诉对手:应该先打谁,后打谁;打的时候要集中几倍的兵力于敌等等。

历史很奇怪,看谁用。比如,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当年的“共军”用了,就成了。

当年孟良崮战役,也称“蒙阴战役”,也可谓是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当时,国民党军队几十万人成密集队形向北齐头并进,两军间隔不及十公里,不给共军穿插包围的空间和机会,当时的华野集中了五个纵队,硬是从国军部署的间隙中穿插,穿插过程中两军人声马嘶相闻,几次擦肩而过,最后穿插到中心位置,包围了最强悍的整编七十四师,目的很坚决,就是要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此役,连当时华野的纵队司令和师长都质问陈粟:到底是谁包围了谁?怎么里外都是敌军?

在方圆几十公里的地域内,国共双方几十万军队聚集,华野以五个纵队包围了张灵甫的七十四师,国军又以几十万人包围了华野的五个纵队,一圈套一圈,包围反包围,华野各纵队大多都是内外两线作战。

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张灵甫是懂的,北大高才生,黄埔四期,投笔从戎是他的理想。他是想以己吸引住共军华野主力决战,这也是蒋介石的企图,也没错,何况,蒋军当时兵力兵器皆强于华野,正在势头上。

陈粟也是在对方众军中挑了一个最强悍的七十四师,非要一口吃掉张灵甫。结果,于百万军中就把中将的首级取了,其他的首级都放过去了。

同一个战略战术,蒋介石也用了,就不成。这就怪了。

一九四七年三月,胡宗南部三十万人直取延安,目的非常明确:只取毛泽东首级。蒋介石的价钱都开好了。当时“共军”在陕北的部队不足三万,还是武器比较差的部队,粮、弹都非常困难。

差到什么程度呢?

陈毅曾对中央一九四七年夏秋来电中常常表扬西北野战军不满:好像中央对华野领导颇有不满,特意抬高西北压华东似的。一九四八年一月,他辗转到陕北杨家岭一看才明白:“麦面有一年没吃到了,小米也很难吃到,主要是吃黑豆,过去是喂马的马料,有时还要吃糠咽菜。

“他们每打一仗,每门山炮只准打五发炮弹,迫击炮每门只能配五到十五发炮弹。华野每门山炮三百发,每门迫击炮两百发。

“外线作战时,山炮每门一百五十发,迫击炮一百发,就感觉不能打仗了。他们听了我的报告,说,这么大的家当,他们可以打一年。”

陕北是个巴掌大的地方,时值三月,植被全无,黄土高坡,塬高壑深,有的地方还有残雪。胡宗南部三面进击包围,东面是黄河。空军动用了P-50、B-25,地面无线电测向都用上了。

当时毛泽东身边不足三百人,就在陕北的沟壑里转,游走于老百姓之中,几次遇险。毛泽东与任弼时吵了一夜,毛就是不过黄河,就是要留在陕北牵制胡宗南三十万大军。结果,胡宗南还就没找着,取了延安,但没取到毛泽东的首级。

几次,国民党的报纸都说毛跑到林彪那里去了,到了佳木斯,出国了。

七十年过去,今日再回首,国军那些将领,包括蒋介石本人,战略战术素养当然不差,也足够精明,也不是黄泥巴捏的。

张灵甫不可谓不精明强悍,最后战死,不可谓不是“效忠党国”,但是很遗憾,历史不给他机会,还是输了,戏没唱成。

按说,如国军当时的众将官一样,学历不可谓不高,素质不可谓不强,当时蒋介石的战略战术也并非着着都是臭棋。

也让他们统兵了,也可以说,历史给他们舞台了,给他们机会了,而且不止一次。应该说,当年国民党军也打过好仗,也打得共产党够呛,几经险境。可是,最终戏就是唱不成,就是唱砸了,还不止一次。

不能怨历史不给他们机会,给他们舞台和机会了,但是,他们把那台戏唱砸了。

这是历史偏心眼吗?是的。

张灵甫是有信仰的,可是,当年效忠的那个国民党太小了,只是一小撮人的利益,只是蒋家王朝利益集团的利益;张灵甫忠于的那个“国家”,只是那一小撮利益集团的一个幌子。

张灵甫的那个人生价值观也太小了,他为之牺牲的那些人太少。

于是,历史就成了这样。他们想唱戏,那么好的舞台,那么好的道具,也是不错的演员,结果很遗憾,戏唱不成。

历史把胜利给了毛泽东那些人。其实,历史给他们的条件并不好,但他们紧紧地跟最广大的中国人民站在一边,他们的将领们跟最广大的指战员紧紧地站在一起,这该是多大的力量啊!这是比那些战略战术高明千百倍的力量。

一切为了中国人的大多数,这是当年他们那帮人的信仰,也是他们的行动,被老百姓看清楚了。毛泽东说过,人民是上帝,他们要感动这个上帝,他们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不是靠宣传和嘴炮,完全是靠他们的行动,给房东挑水,给老百姓扫院子,认认真真地干了二十五年,要不,老百姓不信他。

取人易,打个胜仗也不难,恐怕不仅仅如此。

毛泽东手里一定还有更高的东西。

许多熟知蒋介石的一张老照片。当时的国军统帅。

他总爱穿军装,他喜欢枪杆子,他的队伍强大;他喜欢权力,喜欢别人叫他“委员长”,他的机构也庞大;他好大喜功,张口就是几个月消灭共军;他喜欢钱,找美国人要,从老百姓那里收,大量发行法币、金圆券,把有钱人没钱人的钱搜刮干净,都集中到蒋家王朝利益集团的人手里。连齐白石那样的大画家在北平没粮没煤,去找李宗仁,李宗仁就把北平剿总自己的粮食和煤给他点。

蒋爱虚荣,讲大话,夸海口,拉架子,做场子,一出场就不是一般人,今天讲要占沈阳,明天讲要占延安,全身都是嘴。今天再看那些老照片,他像一个很虚张的演员。

同一时期毛泽东的照片,从未见毛泽东穿军装的,抗战时期那个戴军帽的照片,还是斯诺把自己的军帽借给他照的;毛也喜欢枪杆子,但他从来不拿枪,他队伍里的枪也不如蒋;毛也喜欢权力,但他的机构简单,当时在陕北只有毛泽东、任弼时和周恩来三个领导人;毛执意不离开陕北,游走于土塬之上、沟壑之中,隐身于老百姓之中;毛不像蒋那样夸海口,他天天算账,一个月消灭了对方几个旅,一年能消灭多少旅。

毛跟部下说,他以一己之力,能吸引敌人三十一个旅,也算是对各解放区军民的支持。

统帅尚且如此担当,可以想象,各解放区的军民该如何奋勇。

相比之下,毛要比蒋真实很多,注重干实事,每天算消灭了几个旅,少一千人都要找回来,一定要全歼。一步一步地走,很艰难,但不放弃,不管别人怎么骂。

毛手里应该还有比枪炮、比军队的数量、比权力更厉害的东西。

否则,他怎么会如此淡定,沉着,且信心满满呢?!

他说是人心,是军心。

这是看不见的东西,他看见了。

人心向背,是一个顶厉害的问题。

粟裕的检讨

历史真是老实的事情,是老实人干的事情。任何人的任何一点偷奸耍滑,马上就有报应。

如果有兴趣,可以对照着读一下毛蒋二人与自己部将的电报。蒋方的电报简直就没办法看,空话连篇,虚张声势,欺上瞒下,极尽虚荣,一切为了蒋公的面子。

而解放军一方,几乎各野战军的将帅,都主动给中央发过电报,写过检查,请求处分,不止一次。这些电报,在很多情况下并非是中央和毛要求的,而是他们主动的。

其中,应该也有他们个人的委屈,相互之间的误会,也包括自己的失误、疏忽和错误,以及实战过程中难以避免的失败。

众人一起干事,遇到失利怎么办?

粟裕是国共双方公认的战将,打仗机敏,办事周全,战功卓著。下述是粟裕以个人名义发给中央的电报:

中央军委并华东局:

自五月下旬以来,时逾两月,无战绩可言,而南麻临朐等役均未打好,且遭巨大之消耗,影响战局甚大。言念如此,五内如焚。此外,除战略指导及其他原因我应负责外,而战役组织上当有不少缺点及错误,我应负全责,为此请求给予应得之处分。至整个作战之检讨,俟取得一致意见后再作详报。

(1947)八月四日午时。

再看一份陈毅的电报,为同一件事情。

我本挽三人共谈,谭因东行,故谭未参加。谭临行前遗书,此书临别我看了一遍,对粟有帮助,我们对战役指导部署历来由粟负责。过去常胜者如此。最近几仗,事前我亦无预见,事中亦无匡救,事后应共同负责,故力取教训以便再战。军事上一二失利实难避免,虚心接受必为更大胜利为基础。

再看谭震林对粟裕的批评信,谭当时带部队要走,留下信一封,其中写道:

“数十万大军的指挥,如果不能看远是很危险的,如果拿五仗未打好的主要原因放在乐观这点上去检讨是不能把问题说清楚的。”

粟裕给谭震林的检讨信则是这样说的:

“由于过分乐观而发生轻敌,由于轻敌而企图‘啃硬核桃’‘一锅煮’,企图歼灭十一师后乘胜歼灭二十五、六十四等师,而与叶陶各纵会师蒙阴。因此部署上以攻坚为主,而不是以打援为主。一切军事部署上,战术指导上的缺点、弱点和错误,我应负其全责。今后当遵照你的来信及时地加以改正,并诚恳地接受你对我的帮助。”

这些电报的事件背景是,一九四七年八月,陈粟大军在南麻、临朐战役中连续失利,共伤亡五万余人。此役发生在孟良崮战役之后。

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担当”?什么叫“党性”?什么叫“批评”?什么叫“自我批评”?什么叫“从主观上找原因”?什么叫“真共产党人”……

看了这几封电报,再想想这三人的人生和历史功绩,包括他们如何对待自己的缺点和失误,应该是感触颇多。

什么叫“核心价值观”?当年共军的高级将领,所谓真正的共产党人,他们的价值观是什么?他们对待个人,对待工作中成败得失的态度是什么?

这应该是一面镜子。

对比国军一方,失利时互相推诿,无人担责,不面对现实认真总结教训,抓几个倒霉者送南京军事法庭审判,事后再放人;问题还是问题,一切为了蒋公的面子。打赢了个个争功讨赏,南京开大会,极尽虚张,还是一切为了蒋公的面子。

其实,在国军一方中,作检讨最多、态度最诚恳的当属蒋介石,他多次在高级将领的大会上作自我检查,言真意切,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最后是声嘶力竭,望天长啸,彻夜不眠,欲哭无泪……他多次叹息,并告诫众将官:这样下去,亡党亡国,死无葬身之地啊!

他的自我检讨,这里就不列举了,因为,没用。

因为,他自己的将领们都明白,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和他的那个利益集团。蒋千方百计,想力挽狂澜,结果很遗憾,还是输了江山。

这里可以探讨一个争论不休的老问题,很复杂,也很简单:

什么是历史?什么是战争史呢?

恐怕就是绝大多数人的活动,或绝大多数人干成的那些事情,当然还有他们的心。

少数人干的那些事情当然也是历史,可惜不是主流,是佐证。

老实的事,是历史;不老实的事,是笑话。

有没有人心,这是一个问题

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军心?有没有民心?这是一个问题。

时至今日,这仍然是一个悬念。

其实军心和民心是连在一起的。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儿子养到十八岁,交给你去当兵,她会想,为了什么?

当兵会死人,打仗死的人更多,真正战争起来,母亲会揪心,如果她的儿子死了,值不值?

战士也会想,他去流血,去牺牲,时刻站在人生的生死线上,为什么?值不值?

战争不仅仅是战略战术、武器装备、经济实力等等对抗,对军人来说,是全精神层面的考验,包括意志力、自制力、勇气、耐心、决心、预见力、观察力等等,一项都躲不过。

光是一个尽职尽责是远远不够的,光有“军事五项”的体能也是远远不够的,战争是对军人精神世界的极限的全面挑战。

胜利只能建立在军人精神力量的超常发挥上,一个人不行,几个人也不行,要上下一心,全军一心。

这就看指战员们的人生价值观了,为了什么?死了就死了,死了也要干!

中国人的大多数,人心到此,这就排山倒海,天地翻覆了。

你看看当年解放战争时期的解放军,为什么他们一条都不占,却涌现了千千万万像董存瑞那样的战士,却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战绩呢?那该是多大的心气,多齐的心劲啊!

我曾见过一位解放战争时期的连长,八十多岁,一口牙掉得差不多了。

他平时不说话,一句都不说,他的儿子经常抱怨他不说话。我去看老人,他还说了几句,他儿子说,这是很大的面子。

他也曾是“解放战士”,解放战争开始不久,他就当了共军的连长。这我事先就知道,他儿子说的。

我跟老人的谈话内容现追记如下:

“国民党军队里都是坏人?”

“那也不是,风气坏。”

“您是自愿参加的解放军?”

“我跟着我的班长,他参加我参加,他疼我。”

“我装样子你能怎么办?”

“枪一响,你就露馅了。”

“你们当年就没私心?”

“自己克服。”

“那您当年也是为自己打仗?”

“为自己我就不打了。”

“那为谁?”

“现在说不清。”

“您吃那么多苦,死了好几回,值吗?”

“现在说不清。”

“您当时想当个将军了?”

“没有。每天都可能死。”

“您当年肯定很聪明,没死了。”

“不聪明。是别人掩护我。”

“您当时想到死吗?”

“没想,班长排长都死得,我也死得。”

“你们当年怎么那么厉害?”

“现在说不清。”

“军心在哪儿?”

“现在说不清。”

“有人心吗?”

“现在说不清。”

“人心怎么能看见呢?”

“现在说不清。”

老人沉默了。老人不说了。我怎么问,他也不说。

突然,老人主动说要给我唱一首歌。他就唱起来了,牙齿漏风,吐词不清。

老人努力地唱着,声音不大,还成调。他儿子说,这是他第一次听他爹唱歌。

他唱的是《团结就是力量》,这个歌我也会: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

比钢还强,

向着法西斯蒂开火,

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向着太阳,

向着自由,

向着新中国

发出万丈光芒!

老人说,当年他当连长的时候,说不清的事情,他就唱这首歌,全连都跟着唱,一唱这首歌,问题都解决了。

歌毕,老人就不说话了,一句也不说了。

很遗憾,而今老人已经不在了,很多当年的事情也说不清了。

我在电脑上又看过这首歌词,感觉不一样。过去我也唱过,但跟老人唱的感觉不一样。

一首歌流传得这么广泛,都爱唱,而且唱了这么多年。人说,歌是心里的声音,是人心在说话。这话有点道理:说不清的事情,唱得清。

中国近代,从一八四〇年到如今,搞军队的人很多,什么样的军队都搞过,什么样的方子都用过,搞好的、搞长久的不多。

突出的还是毛泽东,他基本是白手起家,屡经险境,溃而不散,死而复生,居然打下一个新中国。为什么当年的人们愿意跟他干,还越干人越多,军队由弱变强了,有什么秘密吗?

关于解放战争,距今天并不远,基本的历史事实和战争的结局是清楚的,剩下的历史细节,让历史学家们去研究吧。

其实,那三年内战的故事,看看毛泽东的四卷,看看蒋介石的日记,基本就清楚了。到底有没有军心?有没有民心?到底有没有一个中国人的大多数?有没有一个中国人的极少数?他们两人都认为,有。

当年解放军打胜仗的秘密,毛泽东在他的四卷中都说了,没有什么很难懂的东西。

但读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难。

是的,做起来很难。

(《军队党的生活》·解放军新闻传播中心融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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