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建日本鲁迅学史新架构
——评蒋永国《日本鲁迅学史论纲》
■吴翔宇
百年日本鲁迅研究，成果众多，已成为世界鲁迅研究的有机组成部分。多年来，中日学者关注梳理和建构日本鲁迅学说史，取得了不少阶段性成果，但尚未厘清百年日本鲁迅研究发展演变的内在理路和逻辑。蒋永国的新著《日本鲁迅学史论纲》（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基于强烈的问题意识，积数年之功，开拓了日本鲁迅学史研究的新图景。
从概念上看，鲁迅研究并不等同于鲁迅学。鲁迅学是在庞杂的鲁迅研究中寻绎出流派、特征及发展轨迹，属于鲁迅研究的研究。日本鲁迅学生发于东亚近代的特殊语境中，涉及中日复杂的历史文化关系和近代东亚学术的嬗变。因而，要拓展这一学术畛域，有必要重新检视日本鲁迅研究史和思想史的既有认识框架及定见，着力重构日本鲁迅学的时空。
以此为支点，该著以日本鲁迅学的发轫（1920—1943）、日本鲁迅学的成熟（1944—1980）、日本鲁迅学的多元化（1981—1994）、日本鲁迅学的世纪转型（1995—今）4个阶段为总体架构，以百年日本鲁迅代表研究者为主线设置15章，采用文献实证和文本细读的方法，围绕“原鲁迅”和“真鲁迅”的学理纠缠，历时性地发掘代表性学者的研究贡献，揭示了日本百年鲁迅学的核心问题和历史走向。
既然是学史研究，就要在史的框架中考察其发生和发展过程，这对论者的史识提出了要求。关于日本鲁迅学的时间起点、分期及演变，该书进行了科学辨析，认为1920年青木正儿在《支那学》上对鲁迅的推介，是日本鲁迅学的真正起点。究其原因，当时，作为作家的鲁迅已经诞生，而且青木的介绍也具有研究性质。这与藤井省三把1909年一则关于周树人的消息发布作为日本鲁迅学的起点，有所不同。
该书以1920年为起点，贯通百年日本鲁迅研究，绕开了以竹内好为界的既有认识框架，发现了竹内好对增田涉、小田岳夫的继承和创新，矫正了学界过分凸现竹内好的不足。该书认为，百年日本鲁迅学的思想史研究范式并非起始于竹内好，从青木正儿开始就已具有这一特质。竹内好则是较好地继承了这一研究传统，并将其思想辐射至伊藤虎丸、丸山升、代田智明等人那里。这样看来，日本鲁迅研究者有其内在的学术传承，并与日本文化体系互涉。作者厘清了这一内在知识谱系和演变逻辑，使该书视野宏阔，线索清晰。
日本鲁迅学不是在封闭的文化系统中生成的，而是嵌入文学文化的传播和接受链条。为了探究日本鲁迅学的内涵与特质，该书特别关注日本鲁迅学的地域分布问题，将其传播图景区分为日本本土和非本土两大板块，并有意识地统合两者的内在关联，开掘鲁迅学的民族性与世界性。在此背景下，日本鲁迅学以其独特的方式介入了世界鲁迅学的整体格局，以此凸显其精神面向。该书没有停留在单向度的空间设置上，而是从文学地理学的角度透析了日本鲁迅学生成的内在逻辑，从中提炼出日本鲁迅学术史和思想史的基本立场。沿此思路，日本鲁迅学实质上具有了日本近代学术演变的特征。在该书中，日本鲁迅学的空间分布与交流成为一个重要的学术问题，能很好地引领我们更深入地认识日本鲁迅学，把握日本近代学术在现代社会的延传、融合和转换。
日本鲁迅学是“他山之石”。百年日本鲁迅学作为近现代日本精神史的一个侧面，是观察日本知识界思想、观念和行动的一个样本，体现了日本利用中国文化资源重建其文化主体性的意图，其中包含着中日文明的交流互鉴。难能可贵的是，该书没有止于中日鲁迅学研究的交流互鉴，还对两种文明之间的互鉴进行了深入反思。整体而言，《日本鲁迅学史论纲》不仅呈现中国现代文学在域外的传播和接受，而且也为我们反观自身提供了新颖的文化视角，对开拓鲁迅研究的新局面具有积极意义。
（作者系浙江师范大学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