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20多年,彭丽媛撰写万字长文:《我和喜儿》

来源:共青团中央微信公众号责任编辑:王春艳
2018-04-18 10:01

打动人心的另一半

喜儿的第三阶段,是该剧之所以称为《白毛女》的重头戏。中场休息后,观众渴望见到另一个喜儿——白毛女。这是新起点,是轴心。造型变化,音乐基调,都与轴心一一呼应,浑然天成。下半场开幕,必须把观众的目光集中到白毛仙姑上来。她是喜儿,又不是原来的喜儿,是个曾是喜儿的白毛女。生活于深山老林,庙里躲风避雨,偷吃乡亲给菩萨上供的瓜果充饥,致使没有盐吃的喜儿头发变白,衣服蜕霜。虽然衣衫褴褛,但她已经变成一个坚强的人,一个令千千万万观众难以置信又感动钦佩的人。所以,下半场第一个亮相不亚于开场第一场亮相,也要在视觉上给观众以再一次冲击。

这一幕,除了《恨是高山仇是海》的十分钟咏叹调,再一个支持人物之魂的就是白色服装和长发造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体验体系把舞台元素分为两类,一类是内在的、心里的、体验的,一类是外在的、形体的、体现的。喜儿与白毛女的区别体现在两套造型上:红袄绿裤与黑色长辫,白衫褴褛与白色长发。

装扮从外到内,唱腔从内到外,相互应和,牵人入戏。有了外在依托,再通过歌唱功力把主人翁的独特造型及辛酸内心表现出来,使之成为有血有肉、有躯有魂的“白毛女”。

长达十分钟的唱段《恨是高山仇是海》音乐体裁上属于西方式的咏叹调,但融合了一闻便知的戏曲板腔体元素。有散板,有垛板,更有歌唱性极强的“一道道彩虹”。作曲家的唱腔设计,需要演唱者至少具备两三种以上的戏曲演唱经验才行,没有积淀,难于应付。表演者要熟悉河北梆子、河南梆子、山西梆子,还有曲艺和说唱艺术,如京腔大鼓、河南坠子等,更要有西洋唱法的气息连贯,把胸腔共鸣、头腔共鸣、鼻腔共鸣融为一体,才能完整诠释这首核心唱段。

唱段与西洋歌剧咏叹调有共同处,也有不同处。共同处在于人物从宣叙调到咏叹调,有快有慢,自由抒发,不同处则是西洋咏叹调大部分由三部曲式构成,A、B、A,每段有高潮、有高音,最后往往结束在一个高音上。中国歌剧唱段可能没有最后高音,却于每段中出现高音。开头便是“曲首冠音”,一下子就到G,用以表现情绪的高度激愤。

风高月黑,白毛女到庙里寻找供果,遇到前来敬拜白毛仙姑的黄世仁。当满头白发、浑身素衣、怒目相视的白毛女出现于供桌,黄世仁、穆仁智,魂飞魄散,仓皇奔逃。喜儿追赶不及,却听到他们嘴里喊的:“鬼、鬼、鬼”。理着银发,瞅着白衫,喜儿在月光下自忖,可不是,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鬼”。与世隔绝,苦等苦熬,祈求老天爷睁眼:“我,我,我……浑身发了白……问天问地,为什么把我逼成鬼?”

第二乐段是第一乐段的再现。喜儿坚定道:“好吧,我是鬼。我是屈死的鬼,我是冤死的鬼,我是不死的鬼!”

这是歌剧后半场分量最重的唱腔,作曲家成功地融合了中外两种音乐元素,强化了戏剧冲突。咏叹调加宣叙调,秦腔散板加道情滚板,唱念间插,歌中加戏,戏中有歌,“柔可荡魂,烈足开胸”。整场歌剧的主题“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此时此刻在唱腔中盎然托出。无数次演唱这段唱腔,让我明白,音乐的生命力绝非只是初听时的那样浅白,无尽的深度只待有心人不断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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