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人先正己”
■李文
初夏时节，我来到北京东城干面胡同的一栋老宿舍楼。几株大树掩映中的红砖小楼，历经岁月沧桑。20世纪六七十年代，黄克诚同志的妻子、孩子、岳母等7口人，就是在这栋楼里居住了很长时间，而这背后有一段令人感动的故事。
1979年1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高级干部生活待遇的若干规定》（以下简称《规定》），针对党内一些干部利用职权谋求私利、贪污腐败、生活特殊，使党的威信受到损害的现象，制定了具体规定。
当时，黄克诚已经调回北京，任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务书记。《规定》一经实行，黄克诚就对妻子唐棣华讲，按照规定，各级领导干部只能享受一套由公家提供的住房，现在公家给我安排了住房，你单位以前分给你的宿舍就要归还给单位。
但是，对唐棣华和家人来说，这个宿舍承载了太多难忘的记忆。当年生活困难时期，黄克诚不在北京，唐棣华和全家人一起挤在这里。他们相互鼓励度过了艰难岁月，还与钱钟书、杨绛夫妇为邻，家人都很舍不得这里。
“舍不得也要舍！”黄克诚说，“既然有了规定，不管别人执行得如何，黄克诚家要带头。”唐棣华连忙表示第二天就去办交房手续。黄克诚虽然理解妻子对那套宿舍充满了感情，但他更知道，正人先正己的话不能只挂在嘴巴上，更要落到行动上。
古人云：“善禁者，先禁其身而后人。”“正人先正己”，可谓黄克诚坚持一生的信条。1980年1月，中央纪委召开第二次全体会议，黄克诚在会上作了长篇讲话。他强调，每个委员，每个工作人员，要严于律己，对于党的纪律和党规以及国家的各项法律，都要模范遵守，以身作则。凡是不准群众做的首先自己不做，凡是要群众执行的首先自己要执行，一点一滴要注意到。
唐棣华和丈夫志同道合，相知相伴45载。黄克诚之所以能养成严谨的家风，离不开妻子的理解支持。
新中国成立后，黄克诚任湖南省委书记。当时组织上给他配有一辆专车，他的妻子和孩子却一次也没有坐过。即便孩子生病了，也要坐三轮车去医院。为了节约生活开支，唐棣华自己在家中的院子里种菜，孩子的衣服也是缝缝补补继续穿。后来，黄克诚调往北京工作，即便是待遇提高了许多，他对家人的要求却始终没有变过，唐棣华也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黄克诚40多岁才有孩子，舐犊情深，但是他对子女要求十分严格。他经常教导子女，“你们要学革命，不要学世故。千万不可不学革命，却把世故学会了”“你们要靠自己的努力奋斗成才，不要靠我的什么‘关系’‘后门’，我黄克诚是没有什么后门可走的”。他和唐棣华商量后，给子女们定过许多家规，其中有两条是：不准动用公家的汽车，不准找工作人员帮自己办事。
小女儿黄梅回忆：“父亲和母亲用一种信仰的力量规范自己的言行，律己和治家一向是比较严格的。我们兄妹小时候穿的衣服多由外婆亲手缝制。家里还种了几株刀豆、几株南瓜。有一段时间，吃菜经常是豆荚、南瓜，南瓜、豆荚，把人都吃烦了。”
黄克诚教育子女要努力学习知识本领，不要指望父母，要接受高等教育，用知识报国。大女儿黄楠回忆说：“父亲不怎么关心我们今后是否会有‘出息’，更看重我们能否按自己的兴趣发展，为国家做有益的事。”
在谈到父亲的教育时，儿子黄晴这样讲：“父亲谈话不搬用名词，不故弄玄虚，他总是从丰富的阅历中提取一些有教益的事实开导人，使人感到一种历史和经验的厚度。父亲曾说，我赞成你们做一件事就要钻进去，搞到底，这样才能搞出点名堂；患得患失，受不得冷遇，不坐冷板凳，就什么事也做不好。”
在黄克诚夫妇的言传身教下，4个子女都很自觉努力，考取了高校，毕业后在各自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地工作。
黄克诚一生没有为家属和子女的事情向任何部门说过一句话、打过一次招呼，也从未因个人私事向组织上伸过手。他病危弥留之际，已经讲不出话来了，颤抖着手，十分吃力地写下遗言，叮嘱他的丧事一定要简办，一切听从组织上的安排，不准额外向组织上提任何要求。黄克诚的清廉家风故事广为流传，影响教育了很多党员干部。
黄克诚是湖南郴州永兴县人，家中祖祖辈辈都是贫苦的农民。他在回忆录中曾说，自己是靠亲友的接济才上了私塾，后来考入衡阳师范学院。
郴州，是一片红色热土，这里流传着“半条被子”的动人故事。故乡的山山水水，为黄克诚的一生定下了清正刚直的基调。
“不要去做人民反对的事情，不要去做老百姓痛恨的事情。”清风穿过胡同，我仿佛又听到一位共产党人的谆谆教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