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信·那兵
■阿香
近来收拾书柜，在一沓旧信里翻出两封寄自四川崇庆的信，崇庆在哪里，我至今没去过。信封上只有邮箱代号，没有具体地址，写信者是“一个普通的战士”，这是他的落款。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初秋，我记不清那天我在做什么，但我清楚地记得收到信的喜悦，尽管是陌生的地址，但字迹笔力遒劲，给人好感。当我拆开信封，一封笔走龙蛇的信展现眼前。我被信中“朋友”的抬头惊呆，急匆匆看完信，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这真是一封神奇的信，因为写信人来自老山前线，和我素昧平生，只因机缘巧合看到我被焚烧半截的残信，出于好奇读了信、回了信。
感谢上苍，战火没有把我的地址烧掉，而收信人的地址已成残缺，所以他在信里告诉我，因为地址已失他无法帮我重新邮寄。谢谢他的心意，只是我也记不清是写给哪位“兵哥哥”的，那是我第一次往前线写信，没有保留姓名、地址。不过无论谁收到信都好，至少我的崇敬之情有人读到了。如今还能收到回信，我更倍感幸运。
他在信中写道：“首先我必须向你作简单的说明，3天前我刚从前线返回。在返回前夕清理文件和信件时，我发现一封被火烧得残缺不堪的信，所幸寄信地址较详。出于好奇，我拆阅了这封信，知道一定是递错了单位，因为我们单位没有这封信的主人。可信封上的收信地址已不复存在，所以这信不能再寄出了。通信员说，这类被烧毁的信有不少。而我认为，像你写的这封别有特色的信就不同了，如果被烧掉多可惜。作为同龄人，我很理解一颗年轻的心灵是多么活泼而热情，多么希望得到共鸣，这才是充满激情与志气的青年。作为军人的一员，我向你表达敬意！
“不知你与我们这位战友通信多久了，我不认识他也难于找到，因为在前线的部队较多，驻在内地不同的地方，返回后更难找寻了，相信他一定是一位不凡的男子汉。
“我在军营生活两年了，基本都是在前线度过的。
“从你的信中可以看出你是一位很出色的女孩，你有要强的个性，洋溢着激情与斗志。也正因如此，我才冒昧向你写这封信吧。
“这些天很不平静，暂叙到此。希望你能来信，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落款时间是“1989年10月16日”。
不久，我又收到他的第二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从此我们失去了联络。
他在信中写道：“慧心：你好！能够读到你的来信，实在是我的福气。我们的相识，首先应该感谢战争。不过我们相隔太远，收到回音至少也要一个月，这期间的等待有些难熬。
“从你的来信中了解到，你似乎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有才华、有追求、有胆识，极富个性，相信你在生活中也一定是一位热情大方、风度翩翩的天使吧？可是你怎么会担心在生活上栽跟头呢？以你的修养和见识，完全不必有这份顾虑，只要你热爱生活，报生活以真诚，相信你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回报。祝福你！
“你提出要我谈谈前线，对此，我只好对你摇摇头，实在抱歉，尽管有诸多的感慨，还是不愿提起，只但愿那逝去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这些天的工作很繁忙，也许要到老兵复退工作过后或春节期间才会轻松一些。
“我的家在贵州，我曾读过中专，后来当兵。我的成长极其平凡。本来去年在前线，我完全有条件进入军校，可鉴于我的兴趣和追求，我放弃了这个选择。目前我在自修新闻学课程，准备回到地方后深入社会收集素材，做点有益于社会的事情。
“虽然我们刚刚相识，可我却相信我们能够互相理解、支持和鼓励！
“暂叙到此，最后祝你家迁居大吉！再次祝福你！
“再见！韦虎，匆草。”
落款时间是“1989年11月18日”。
此后，或许是因为我搬家的原因，再没收到他的回信。
转眼28年过去了，不知道如今的他一切可好？
无论过去多久，我始终记得曾有一封寄自前线的信抚慰过我的年少轻狂。当年轻的战士拿起我那封被战火焚烧的残信，我相信彼时有一分激动、一分温暖来自那几张薄薄的信纸，我相信曾有一只浴火的蝴蝶飞进他的梦里，也飞进我的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