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刀书写的谎言:侵华战争中的日本“笔部队”

来源:解放军报作者:乔良责任编辑:牛晨斐
2015-09-26 12:33

不可遗忘的日本侵华“文化战争”

——读《刺刀书写的谎言——侵华战争中的日本“笔部队”》

王龙的《刺刀书写的谎言——侵华战争中的日本“笔部队”》(广东人民出版社),是一部颇富新意的“拓荒之作”。它向世人揭秘了战时日本文坛“笔部队”,如何主动充当军国主义“思想刺刀”,成为日军侵华“思想战”的急先锋,嗜血奔走在侵华战场的第一线。“笔部队”作家穿着不同军种的制服,腰挎战刀,佩挂胸章,他们有的直接从军入伍,一手拿枪,一手握笔,一边亲自参与屠杀,一边蘸血为墨,以笔助战,大肆为侵华战争摇旗呐喊,与“枪部队”文武勾结,沆瀣一气,炮制大量煽动战争狂热的无耻谎言。这些恶魔的吹鼓手和辩护士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丝毫不逊于“枪部队”给中国人民制造的灾难。

《刺刀书写的谎言》不仅为读者还原了一支闻所未闻的“神秘部队”,更生动展示了一面折射日本民族对待战争心态的“他者之镜”。在这部作品中,作者描写了9个日本“笔部队”的骨干作家,其中有“侵华文学第一人”火野苇平、唯一被判刑的从军作家石川达三、“陆军班头号功臣”林芙美子……由中国作家分析日本作家,从敌方作品透视抗日战争,这本身就是一件意味深长的事情。显然,从作家的眼光看“作家”,比之一般读者更能透视“作家”的灵魂,特别是作为视独立思考为生命的“社会良心”,日本的这些“公知”们如何最终演变为一场疯狂侵略战争的盲从者和支持者!

纵观侵华战争期间,日本除了鹿地亘夫妇、绿川英子等极少数正义作家流亡到中国之外,其他作家几乎全部加入了日本法西斯主义政权的附属机构“日本文学报国会”,总人数达4000之多。他们积极投身侵略战争宣传的心态各不相同,有的人是被军国主义饮鸩止渴的精神欺骗所蛊惑,有的人则是畏惧法西斯政权的疯狂迫害而缴械投降;有的人为了出名得利而主动投怀送抱,有的人则本身就是不可救药的狂热军国主义分子。二战时期,绝大多数日本作家在经过心理挣扎后,最终背离文学的基本道义,集体沦为日本军部的侵略帮凶和御用文人。作者将所有这些日本侵华文学家命名为“异人种”,集体演绎了一出日本版的“儒林外史”,和他们在真实与谎言、良知与罪责、艺术和政治之间的纠葛挣扎。

尽管这些以笔杀人作家们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但王龙仍然以冷静细致的笔法,把人性深处的复杂深奥、匪夷所思,用出人意料而又令人信然的笔法表达得淋漓尽致。因为王龙深知,严肃剖析“笔部队”创作的“战争文学”,既是在对话历史,也是在旁证历史。若无深察的史识、洞见的史心,这样的作品很容易流于简单化的政治揭批,从而失去长久的生命力。王龙的笔游走于中日历史与现实之间,博观约取,恨则深入骨髓,爱则眼含泪水,时而雾锁重山,时而推窗见月,时而慷慨悲歌,时而抚掌叹息。在冷清孤寂的历史剧场里,他是最后那位泪流满面的看客,目睹山河破碎的神州家国如何在日本作家笔下蹂躏变形,流血呻吟。

对历史人物行为逻辑的心理探究,往往是作家写史最受争议的地方。史书如镜,纵有黑白褒贬也最好隐寄在词山字海中,即所谓“人事之外,别无义理”。所以王龙能不仅从政治、道德或者学术的角度,还能更多从人性的角度走进这些负有“原罪”的日本“笔部队”作家心底,抵近观察。

作者的写作动机无疑是真切地期望通过自己对日本“笔部队”真相的探索思考,给今天的人们打开一扇新的思想之窗,提供一种新的读史视角,把史实精神与当代意识有机融合起来。王龙不仅用手术刀解剖日本“笔部队”的精神世界,同时也从他们的毁誉得失中举一反三,对全世界作家的人文良知和创作环境提出批判思考,甚至将思维触角延伸到德日两国作家反思战争为何有着天壤之别,以及中国当下如何为文艺创新建构更加合理的制度环境。这些见人见己的反省精神无疑弥足珍贵,

王龙并非日本文学的研究专家,他坦言创作此书的难度不亚于“骑着自行车上月球”。书中涉及的一些日本作家甚至连百度上也搜索不到只言片语,资料搜集的难度可以想象。而牵涉“笔部队”作家的时间跨度长达二战前后日本好几个时代,并涉及作家生平、作品分析和时代背景,在写作中还要兼顾人物评价、学术探索、文学评判等综合因素,必须使文学研究与历史研究、社会研究互相融会贯通,搭桥铺路。为此,王龙翻译了大量的日文原版资料,并对不同来源的史料反复研判,披沙沥金,以独立怀疑的精神将求真的态度和公正的立场融合起来,才形成了本书逻辑分析丝丝入扣、透视剖析深中肯綮、反驳诘难雄辩有力的风格。

对于王龙而言,历史永远充满无穷的魅力。他的文字感情充沛,眼光独到,正因为那些照射到“历史暗角”的光线,让我们这些青史册页背后的观者触目惊心,感慨万千。在这种呕心沥血的历史书写面前,相信无论喧哗骚动也无论关山万重,有心的读者和作者定会心有灵犀,经历一次过目难忘的精神探险。

(《解放军报》2015年09月26日 07版)

轻触这里,加载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