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湾
■谭 政
部队在转移中，每天总是从天未亮就出发，直到黄昏以后才宿营，经过了平浏、铜鼓、萍乡、莲花，到达永新境内的三湾村，休息了三天，着手于改编部队。这算是红军发展史上的一个难点。
自从长寿街战斗失利以后，湖南的敌人拼命地跟着我们后面追赶，总想把我们这些革命的种子弄个精光。民团、保安团也来欺负我们，沿途不准我们借路。没有经过锻炼的“小娃娃”，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风波。当时，疲劳、困苦、饥饿、惊慌的情绪充满了部队，加上疟病、痢疾传遍了每个战士。行军途中，两旁的丛草中没有多远，就躺下几个发出微微的颤颤发抖声音的战士。
到了三湾的第二天，听说师长要集合部队讲话，我们在悲愁苦闷之中，倒想听他讲讲话。队伍集合好了，远远看着师长走来，只见他双眉愁锁，一肚皮不舒服的样子，他说什么话呢？第一，宣布改编命令；第二，发了一场牢骚，说我们的部队好像打了几十个败仗的样子……听不下去了，只看到全场的人，大家都瞪着眼睛痴呆地望着他，好像失了魂一样。
然后由新团长介绍毛泽东同志讲话。从人丛中出来一个又高又大的人来，头上蓄有两三寸长的头发，身上穿着一件老百姓的衣服，脚上打上一双绑带，套上一双草鞋。听说他是第二次向部队讲话，可是我第一次见着他。他以和蔼的态度、含笑的脸色，跑到部队前面。顿时会场沉寂的空气，突然呈现热烈的气氛，大家高兴地鼓起掌来。
毛泽东同志说，同志们，敌人只是在我们后面放冷枪，这有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娘生的，敌人有两只脚，我们也有两只脚。贺龙同志两把菜刀起家，现在当军长，我们有两营人，还怕干不起来吗？我们都是暴动出来的，一个人可以当敌人十个，十个人可以当敌人一百，我们现在有这样几百人的部队，还怕什么……没有挫折失败，就不会有成功……听到这里大家嗤嗤地忍不住地笑了，显出特别兴奋的样子。队伍解散后，只看到战士们一群一群地在那里议论着：“毛泽东同志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贺龙同志两把菜刀能够起家，我们几百人还不能起家吗？！”
三湾改编时，毛泽东同志的这番话，对当时部队恐慌失望情绪的转变，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来到这个部队的时候，秋收暴动失败，部队一片溃乱。他以很短的时间，在一个和他毫无社会关系的队伍中，团结下层干部及广大的群众。在改编部队中，公开宣布了前敌委员会的组织，开始建立党的领导基础；以适当的方法使一些动摇、不可挽救而企图逃跑的上层分子主动地离开部队。三湾改编后，原来脆弱的工农武装，走上了党领导的游击战争的新阶段。
（谭政时任工农革命军第1军第1师第1团团部书记。本文摘自谭政文章《三湾改编前后》，现标题为编者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