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怀想
■丁志军
今年初春,我与几位战友相约前往卢沟桥。走近卢沟桥,我的脑海里随即翻腾出一些历史和现实的种种信息和情感来。
一
现实中的卢沟桥,给我的第一感觉一如想象中一样,苍老而不失端庄。她苍白的桥体上布满了岁月的凸凹,新修平整的桥面中间保留了一段原始桥面,远远望去仿佛翻腾不息的历史之波。
站在卢沟桥上,会让人在触摸历史的过程产生强烈的岁月沧桑感。站在一个名为“卢沟晓月”的御碑前,我的思索一如天际的白云,在历史天空中凝成一道别样的风景。
公元1153年前后,女真族所建立的金国迁都燕京,并改燕京为“中都”。北京的建都史由此开始。为了适应当时军事和经济发展的需要,金朝统治者决定在永定河上修建一座永久性的石桥。据《金史·河渠志》记载,“卢沟河使旅往来之津要,令建石桥……明昌三年(公元1192年)三月成,敕命名曰广利。”
算来到今年为止,卢沟桥已经在永定河上整整跨越833年。800余年的岁月里,卢沟桥一直稳如泰山,承载着南来北往的脚力与车履,也见证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历史画面和战争场景。
二
我和战友们走在卢沟桥上。
思绪翻飞中,我不禁想,如果卢沟桥有灵,在她800多年的记忆深处,最难忘的恐怕还是80多年前那段惊心动魄的日子吧!
她不会忘记,88年前,日本军队就驻在不远处的龙王庙附近。
她不会忘记,88年前的7月7日晚,日本军队借口“失踪”士兵1名,要求进入宛平城搜查。
她不会忘记,88年前的7月8日晨5时许,日军下令向卢沟桥一带的中国军队发动攻击,并开始炮轰宛平城。
当然,让她印象深刻的,应该还有那个叫作吉星文的中国军人。
吉星文,字绍武,生于河南省扶沟县吕潭镇一个贫苦农家,系著名抗日将领吉鸿昌之侄。
卢沟桥事变后的7月8日夜12时许,奉命驻守卢沟桥的吉星文,带着数十名突击队员,趁着夜色,用绳梯爬出宛平城,挥舞着大刀,出其不意地将日军1个中队全歼在对面的铁路桥上,夺回了铁路桥和龙王庙。
可惜的是,当时国民党消极抗战,吉星文不得不执行避战的命令,最终放弃了洒满官兵鲜血的卢沟桥。
三
离卢沟桥不远,在北京城区内,有3处以抗日英烈命名的街道,即赵登禹路、佟麟阁路和张自忠路。
1933年初,“长城抗战”打响。时为第29军109旅旅长的赵登禹奉命长城御敌。在赵登禹率领下,长城垛口失而复得达20多次。腿部负伤的赵登禹忍着剧痛,仍坚持指挥战斗。部下劝他休息,他厉声说道:“抗日救国,军人天职,养兵千日,报国时至!”是役,他率领大刀队,把敌人野炮营砍杀殆尽,炸毁敌人大炮、坦克、辎重粮草,狠挫了日军的嚣张气焰。
卢沟桥事变后,日军进攻宛平城。身为南苑指挥官的赵登禹,率部与日军进行激烈的厮杀。此战中,赵登禹身受重伤。卫士劝其撤退到安全地方,赵登禹不肯,反而带领部队向日军反击。一枚炸弹飞来,炸断了他的双腿,使其昏迷过去。赵登禹醒来后,含泪向传令兵说:“不要管我,你回去告诉北平城里的我的老母,她的儿子为国死了,也算对得起祖宗,请她老人家放心吧!”说完就停止了呼吸。
赵登禹生前说过“军人抗战有死无生,卢沟桥就是我们的坟墓”这样的誓言。至今,他的墓仍然紧临着京广铁路西道口铁路桥,每天迎送着过往的列车,就像仍在守护着那里。
佟麟阁(1892~1937),生于河北省高阳县。长城抗战中,佟麟阁以第29军副军长身份参加战斗,取得喜峰口大捷,获得国内舆论赞赏。
1937年7月27日,日军大举进犯南苑,宋哲元令南苑第29军军部迁入北平。佟麟阁在生死存亡关头,不愿离开,决心与南苑官兵一同誓死坚守。他说:“既然敌人找上来,就要和它死拼,这是军人天职,没有什么可说的。”
当时,日寇集中火力,炮火射击、飞机狂炸。佟麟阁在指挥右翼部队向敌突击时,被敌机枪射中腿部。部下劝他稍退裹伤,他说:“情况紧急,抗敌事大,个人安危事小……”官兵感泣,拼命冲杀。后在敌机的狂轰滥炸中,带伤指挥作战的佟麟阁头部又受重创,壮烈殉国,时年45岁。
张自忠(1891~1940),山东临清唐园村人。1940年5月,率2000人前出作战的张自忠亲笔昭告部队:“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的国家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至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半点改变。”
是役,张自忠指挥部队面对人数和装备均占优势的日军,反复冲杀10多次。在卫队掩护下,张自忠本可撤退,但他坚持带伤指挥作战。最后,他全身数处中弹,为国捐躯。
四
从卢沟桥事变开始的全民族抗战,对世界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
1938年初,斯大林对到访的国民政府要员坦言:“中国不仅是为自己作战,也是为苏联作战;日本人的最终目的,是占领整个西伯利亚直到贝加尔湖。”
1938年5月,英国驻华大使卡尔说:“在某种程度上,中国既是为他们自己也是为我们而战……”
当代著名历史学家徐中约曾评论道:“中国通过长期的反侵略斗争……从战前的半殖民地状态一跃而为五大国之一及联合国的创始国……在其近代历史上,中国的国际威望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崇高。”
我曾经在访问日本时,采访过日本的学者、记者和学生。我发现采访对象里知晓七七事变等日军侵华罪行的日本人并不多见。尤其是偏年轻的群体,更是对这段历史知之甚少。
但是,历史终归是历史。不论日本社会如何漠然,中日关系都必须“以史为鉴”才能“面向未来”。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来说,忘战必危,好战必亡。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首先要建设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人民自强不息,国家国富民强。唯其如此,我们才能从根本上防止被外族侵略,才能最终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