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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忘了那片海

来源:解放军报作者:郝 安责任编辑:朿李莎丹2014-03-26 10:48

我是在初春的夜晚飞到三亚的,夜里的三亚好像拉上了一层神秘的轻纱帷幕。

夜宿军营。一阵热风吹来,一阵凉风吹来,咸咸的、黏黏的。凭感觉,海就在附近。果然不远,军营就在港湾。呼吸着带咸味的空气,稍稍凝神,能听到海风海浪的吟吟细语。看不清水色,也不见风帆。墨黑如缎的海面上,卧着几艘灰色的战舰。战舰上是一幅幅耳边飘忽着丝绸带的水兵的朦胧剪影。此时的海哟,像舒伯特指尖滑出的一曲舒徐的摇篮曲,轻拍着蓝天入睡。天要睡去,夜却醒来。

天蓝蓝,海蓝蓝。春到三亚,我期待已久的,就是把自己织进天高海阔的蓝色的那张网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去看海追风踏浪。那翻滚的咆哮着的滚滚的波,犹如一道道齐齐的水墙倾覆,铺天盖地;又似一匹匹扬鬃跃蹄的野马飞奔,撒野嘶鸣。海风呼呼有声,呼呼的海风里,我明净的心头蓦地涌上来一汪蓝色的沉思。旧日越千年,我恍惚聆听到了黄帝大战炎帝和蚩尤的铿锵回声,听到了“刑天舞干戚”黄钟大吕的激越呐喊,看到了天瓢倒海,烟云横飞,看到了沉船饮恨、英雄尽节。

关于海,关于海战,我永远忘不了这样一幕:当年甲午海战时,致远舰还有舰的主人,带着一个弱国的屈辱和悲愤,以死明志,一头撞进敌阵。就发生在近代的这个悲勇悲壮的真实故事,一直重重地压在我的心头,撞击着我的灵魂。无论是到东海,到北海,到南海,我都不忘兀立海边洒泪一祭。前些年在烟台长岛,我就曾祭拜过半个多世纪以后打捞出海的致远舰上的大铁锚。

如今这环大如拳、根壮如股、历尽沧桑、锈迹斑斑的铁锚,无言拥链威坐,被供在海神庙的门庭正中。这是那场血战的参与者,历史的见证啊!蹒跚在海水中,我茫然四顾,曾经漂洋过海的郑和的船队呢?当年“零丁洋里叹零丁”的文天祥呢?在虎门码头烧起那把著名大火的林则徐呢?北洋水师邓世昌邓大人那双喷火的眼睛呢?丁汝昌丁军门那把提梁青花瓷壶呢?“致远”“镇远”战舰上那些灌满了泥沙的炮弹呢?还有,那些蹈海英雄,那些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血染碧波的战士的头颅、身躯,还有女同胞的屈辱呢?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是啊是啊,不分白天黑夜,岁月像流水一样匆匆赶路,往事如烟,往事如烟啊!但我想,一切当然终究会过去,可是过去了的总不会一切湮灭吧。科学家说,物质不灭。我想,精神也不会灭。经过岁月的打磨淘洗,相信总会有一些东西要被留下来溶进这片深深的蓝色。恐龙的化石不就沉在了海底么,古生物的残骸不也在裂变、幻化么。今天,或许当我们掬起一捧海水,这里面也该有不灭的精气长存。

看啊,这里有看不透的大海!那泛着白沫时聚时散、时起时伏的隆隆的涛,飞扬着,拥挤着,一排赶着一排,一浪追着一浪,一阵连着一阵,一声接着一声,在瞬间垒造起波峰浪谷,又在瞬间粉身碎骨地摧毁了自己。垒造,摧毁;摧毁,垒造,无休无止,无穷无尽。我就纳闷,亿万斯年潮头不断,涛声依旧,古老的大海喋喋不休,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呢?是沧海变桑田的伟大创造?还是精卫填海的徒劳?

天地悠悠,沧海茫茫。我想起苏东坡说过的话:“哀人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我猜测,大海是在重复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思考。是啊,我们所说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对大海究竟有没有意义?在大海的深处,究竟有没有一条时间隧道?孤船远影,我极目眺望,看见风暴与樯帆在浪尖上激烈地对话,耳边漂浮起海明威《老人与海》开头那一句浑厚的话语:“他是个独自在湾流里一只小船上打鱼的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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